無名小說網 > 討逆 > 第1140章 我只是一路去
    楊崇的燒當夜就退了,第二日,楊玄召集麾下議事。

    “潭州謝暢頻頻出擊,老夫以為,這是挑釁,激將之法!”

    宋震一開口,就說出了和楊玄一樣的判斷。

    “林駿按理此刻不該招惹咱們啊!”

    論兵法,劉擎只配給老宋牽馬,可論琢磨人心,劉擎覺得自己能碾壓宋震。

    “弄不好,便是想聲東擊西?”

    羅才的分析讓宋震忍不住好為人師的欲望,“若是大軍出擊潭州,留守的人馬依舊不是林駿能敵的。”

    聲東擊西,他得有這個能力不是。

    “那么,他圖什么?”羅才不死心。

    “上次老夫在想,他難道是想用潭州來換取茍延殘喘的時日?”劉擎撫須說道。

    “有這個可能,不過,這是飲鴆止渴,老夫以為,林駿不至于!”宋震說道。

    一番爭執,楊玄拍板,“管他作甚,既然作死,那便收了。”

    “在理!”劉擎點頭。

    “是該收了。”

    “老夫覺著妥當!”

    楊玄起身,“如此,準備吧!”

    他出去了,大堂內安靜了一會兒,羅才悠悠的道:“國公早就決斷了攻打潭州。”

    “可還是來問了咱們。”

    “禮賢下士!”劉擎挑眉。

    這個成語自然是用的不對的,但味道出來了。

    看,主公哪怕是決意要攻打潭州,依舊來先詢問咱們的意見。

    這分明就是明君啊!

    宋震心情極好,“下午一起喝酒?”

    “你的酒量……”羅才看著他,“上次喝多了抱著老夫說什么……當率軍北上,把大長公主擒來給國公暖被子。”

    “呵呵!你老羅喝多了就抱著老夫哭,說什么當初為何不把國公弄到桃縣來為官,想來會更快些!”

    劉擎含笑看著二人斗嘴,想著隨后的局勢。

    無論如何,當楊玄率軍出擊后,三州,留不得了!

    林駿若是想憑著潭州拖延北疆的步伐,那是做夢!

    潭州一下,接著便是泰州!

    除掉這個釘子戶后,北疆將會直面江州和寧興。

    下一戰!

    寧興!

    劉擎的呼吸不禁一緊。

    ……

    “要滅三州了。”

    江存中和張度在酒樓喝酒。

    張度放下酒碗,吁出一口氣,“林駿令潭州挑釁是自己尋死。三州一丟,我北疆大軍將能傾力直面江州和寧興。老江,北遼的日子,要倒著數了。”

    “呵呵!”江存中捻起酒碗,小喝了一口,眉間多了凜然之意,“國公之意,便是要滅北遼。可滅了北遼之后呢?”

    滅了北遼之后,強大的北疆軍何去何從?

    張度吃了一片牛肉,大概是嚼到了牛筋,咀嚼的頗為猙獰。他干脆直接咽下,喝一口酒順下去,說道:“老子什么都不管,就聽國公的。老江,這些年下來,你難道還沒看清?長安那位對咱們北疆可是除之而后快啊!”

    “我不在乎這些,我只在乎長安如何看我北疆!”

    江存中是個冷靜的人,晚些,喝的醺醺然歸家。

    這是難得的休息時光,大軍出動后,至少一個月見不到家人。

    妻子在等他。

    “回來了。”

    “嗯!”

    江存中換了衣裳,細嗅了一番,沒有女人的味道,都是酒水刺鼻的味兒,這才把換下來的衣裳丟到木盆里。

    躺在床上,江存中突然問道:“若是有一日,我北疆和長安兵戈相向,會如何?”

    妻子睡的迷迷湖湖的,聞言隨口道:“打他呀!”

    “可那是正朔呢!”

    名正言順,這個詞里面蘊含的東西,對于中原人而言,近乎于道。

    從廟堂到家,每個人都在名正言順中活著。

    名正言順,更像是一個框子,框住了所有人。

    一如另一個世界中的君臣父子。

    “正朔能當飯吃呢?”妻子清醒了些。

    “可正朔方能維系江山不亂!”

    名正言順一旦被打破,整個社會框架就亂了,隨后,人心如獸。

    “我就知曉一件事。”妻子打個哈欠,“看人要看他做什么。”

    “哦!”江存中側身看著妻子,“如何看?”

    妻子說道:“市井的婦人都知曉,看一個人別看他說什么,要看他做什么。一家之主舌綻蓮花,可還得看他對這個家做了什么。若是一心為家,那便是頂梁柱。若是吃喝嫖賭,那便是禍害。禍害你還幫他?

    哎!帝王也是一樣啊!大唐是個家,他便是一家之主,說沒用,得看他做了什么。若是對大唐好,那便是好家主。若是禍害,那你還幫他?”

    江存中呆住了。

    他自詡聰明,老早就看出楊玄對長安不懷好意。一邊是兄弟,一邊是正朔,他在中間很是糾結。

    幫兄弟,那就是背叛了名正言順。

    背叛了道。

    他糾結許久,可今日妻子一番話,卻讓他豁然開朗。

    “是啊!正朔之外,還得看他做了什么。”

    “哎呀!那些潑婦都知曉的道理,你這等大將卻沒個數。睡覺!”

    “為夫睡不著。”

    老江的心結打開了許多,心情愉悅之極。

    “那就……操勞一番?”

    先前太過瀟灑,現在,好像沒了……江存中:“……”

    “還等什么?”

    ……

    第二日,江存中頂著個黑眼圈到了節度使府。

    “老江,小心腰子!”張度曖昧一笑。

    “誰要小心腰子?”

    包冬從值房中沖出來,“最新的回春丹,藥效犀利無比,無效退錢!”

    江存中冷著臉,“我修為精深,哪里要那等東西!”

    包冬有些小遺憾,身后有人說道:“包主事,國公叫你!”

    包冬去了值房。

    楊玄正在和裴儉說話,見他進來就說道:“大軍剛打完倉州之戰,頗為疲憊。征發民夫也不少……此次攻打潭州,得好生宣揚一番。”

    “是!”

    包冬應了,裴儉說道:“打下三州之后,北疆再無破綻,用這個理由如何?”

    包冬笑道:“燕北城那邊可有損失?”

    姜鶴兒最清楚這個,“有呢!百姓被拖走了百余,還戰歿了千余將士。”

    “妥了。”包冬說道:“林駿令麾下虐殺我北疆軍民,以恐嚇國公不敢發兵攻打他。就這個。”

    “可他怎敢 可他怎敢用這等手段來恐嚇國公?”姜鶴兒瞪眼,“他是傻子呀?此等道理我都想的到,你拿去哄那些將士和百姓,定然無用。”

    包冬笑道:“其實,鼓動將士和百姓無需多高明的理由和手段,就一個,切膚之痛。他們在乎什么,就用什么去鼓動他們。想想,百姓被虐殺,將士被虐殺,唇亡齒寒啊!”

    等包冬走后,裴儉說道:“此人倒是大才!”

    “是大才,就是心思有些散。”

    “看著還行啊!”裴儉說道。

    “他一邊做官,一邊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

    “回春丹!”

    ……

    “什么,虐殺了咱們的人?”

    “沒錯,拖死了!”

    “還豎桿子!”

    “歷來不是只有國公給別人豎桿子的嗎?”

    “林駿兇殘!”

    “任死他!”

    群情激昂啊!

    民間就更夸張……

    大清早,楊老板看看老二,見他退燒后顯得精神不錯,心滿意足的道:“娶個醫者做娘子,果真是值當。”

    回身,見媳婦站在門外,楊老板馬上改口,“有個娘子是醫者,真是咱們父子的的運氣,阿梁你說可是?”

    阿梁勐點頭,“阿娘真厲害!”

    周寧進來,仔細看看老二,說道:“果真是底子好!”

    “是啊!”楊玄說道:“二郎力氣比當初阿梁還大。”

    “啊!”

    老二突然揮拳。

    正在俯身的楊玄挨了一拳。

    “哎喲!”

    晚些,楊玄去了節度使府。

    “哎!國公,你的眼睛怎地黑了一只?”

    “是嗎?”

    楊玄捂著右眼。

    其實大伙兒早就看到了,只是沒誰敢說出來。

    王老二混不吝,很是興奮的問道:“誰打的?可是夫人?”

    這是所有人都想知曉的問題!

    但沒人作死去問。

    節度使府中的官吏們放緩腳步,盡量讓自己看著漠不關心。

    但耳朵都豎了起來。

    “撞到的!”

    呵呵!

    那絕對就是夫人打的!

    至于夫人為何暴打國公,這里面定然有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

    難道是國公出墻了?

    還是偷吃了。

    或是什么……

    一時間,官吏們的各種腦洞打開。

    到了大堂,劉擎等人愕然。

    “說事!”

    楊玄坐下,“我此次就帶著陳州軍和鎮南部出發,桃縣這邊……出五千騎吧!”

    這是最低限度的調動,損耗最小。

    “大戰一起,錢糧如流水啊!”劉擎點頭。

    有個能體貼大伙兒的老板,真是一種幸福。

    “林駿可會在潭州等著國公?”羅才不懂軍事,卻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他若是舍棄泰州和辰州,悄然把大軍集結在潭州一線伏擊國公……”宋震想著這種可能性,覺得太瘋狂了些。

    “我等著他!”

    楊玄說道:“我本想等大軍歇息一陣子,再出兵三州。林駿此刻令潭州主動出擊,便是看出了我的打算。反攻桃縣,他沒這個膽略,也沒這個能力!”

    楊玄目光炯炯,從容自信,“如此,他能做的不多,集結大軍在潭州伏擊我是一個選擇,另外,他還有一個選擇,便是與林雅言和。”

    “他當初與林雅翻臉,令林雅損失不小。林雅乃是梟雄的性子,能饒了他?”宋震說道。

    “人心難測!”楊玄說道“無論他準備了多少手段,我只是一路去!殺過去!”

    霸氣!

    羅才目露異彩,“好!”

    楊玄起身,“糧草準備好,再有,我出發后,看好桃縣,畢竟,局勢越來越明朗,得提防有人鋌而走險。”

    “那就是一鍋端了節度使府,順帶連著后面。”劉擎笑道:“玄學在。”

    老帥鍋在,少數好手想來討野火,也只能突襲,隨即遁走。

    節度使府中有弩箭,來了,那就別走了。

    “我去軍中看看。”

    出發前,他得去安撫一番。

    等他出去后,羅才嘆道:“國公這陣子看著不顯山露水,老夫還以為他有些懈怠了。方才一句我只是一路去,讓老夫知曉,那個銳氣十足的國公,還在!”

    宋震喝了一口茶水,“上次與赫連督的大戰,國公也差點吃了大虧。歸來后就有些沉寂。老夫覺著,這不是懈怠,而是……”

    “反思,收獲!”劉擎說道。

    “對!”宋震說道:“多少人主在順遂時洋洋得意,不思進取,國公卻不同,從未停步。”

    “故而老夫先前想到了長安那位,和國公一比!”

    羅才搖頭,“那活生生就是個猴兒!”

    沐猴而冠!

    ……

    和赫連督的大戰后,楊玄看著很低調,平和。他不是蟄伏,也不是懈怠。

    而是,沉淀。

    他從赫連督的謀劃中學到了不少東西,也從自己的自大中反思到了不少東西。

    這些需要沉淀,慢慢吸收。

    現在他覺得自己好像從一個殼中蛻了出來,整個人想迫不及待的出去熘達一圈。

    潭州,正當其時!

    “見過國公!”

    校場上,數萬將士單膝跪下行禮。

    楊玄點頭。

    “老二帶著斥候下午出發!”

    “領命!”王老二喜上眉梢。

    “大軍后日出發!”

    “是!”

    南賀說道:“桃縣這邊,從昨日開始,往泰州一線的斥候多了三成。”

    “很好!”楊玄很滿意麾下的主動性,“他若是敢從泰州冒頭,打!”

    南賀點頭,“國公放心!”

    以前他還跟著楊玄出陣,現在更多是在楊玄出門時,為他看守老巢。

    裴儉看了南賀一眼,知曉這等人雖說不冒頭,但卻是國公心中最為倚重的大將。

    “后日,出征潭州!”

    楊玄大聲的道。

    將士們歡呼:

    “萬勝!”

    “萬勝!”

    “萬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