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陌煙背對著他，纖瘦的身子微微弓著，跟灌鐵了似的僵硬。
肖行雨嘴角笑意見深，正準備再玩笑幾句，只見白西裝的肩頭沉了沉，接著細微抽縮起來。
“喂，”肖行雨收斂笑容坐端了身子，“你怎么了？”
章陌煙沒有應話，雙臂撐在腿上，柔軟烏黑的長發擋住了她的側臉，只能通過輕輕的顫動推測她的波動。
“來給我看看！”肖行雨強行把她身子扳過來：“你哭了？”
章陌煙沒什么力氣抗爭，別過臉：“我沒有。”
她的確是沒有，只是眼周泛紅，云鬢堆頰，神色愴然。
肖行雨的視線從她的臉龐滑下，看見她的手在腿上緊緊地攥著，十分可憐的自忍著。
“想哭就哭吧！”肖行雨聲音放柔，帶著勸慰。
章陌煙搖搖頭，矢口否認：“難道我會為了幾件衣服哭？”
肖行雨看看她，聳了下肩：“為別的哭也可以啊！女孩子失戀哭幾場很正常，不要壓抑自己，憋在心里傷身體，哭出來就好了”
章陌煙聞言抬眸，撤后起身，男人輕松的態度讓她本就郁悒的心口發堵。
“哭出來就好了？你怎么知道哭出來就好了？為什么哭出來就會好了，你不是沒失過戀嗎，你怎么可能懂怎樣會好起來？”
肖行雨懵了，電影里不都是這么勸人的嗎？讓她哭出來有什么問題？
章陌煙眼里泛起盈盈的水霧，強撐的神情泄露了她隱忍的崩潰情緒，以致身子越發抖得厲害了。
肖行雨看得不忍，也站起來：“章陌煙，想哭干嘛忍著？你是多能克制的人啊！”
章陌煙沒從這句話里聽出好意，只覺得什么地方被戳中了，她應激地反彈：“怎么，你看不慣嗎？”
肖行雨再次無語了，這女人什么腦回路？
“沒有看不慣，”他禮讓三分的不與計較：“好好，你不哭就算了。那你能不能回房去休息，你現在累了應該去睡覺，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為什么又睡一覺就好了？”章陌煙凝視著他，眼周和鼻尖都紅了，她的面龐微微汗濕，雖然沒有哭，但狀態卻比大哭過一場的人還有破碎感。
“你剛才說哭出來就好了，現在又說睡一覺就好了。那到底是哪一樣才能好一點？”
肖行雨看出來了，章陌煙是在借他發泄情緒，既然不肯哭，發些脾氣也好過些，他逼自己心平氣和。
“你們男人都怎么想的？為什么心里裝著別人還能跟人相親？跟人處對象了又說分手就分手？這不是害人嗎？”
她每說一句就往前逼一步，肖行雨看她逼上來也不動，直到她快貼上了自己停下，他才慢悠悠說了一句：“你衣服我沒有扔，在廚房呢。”
聲音很溫柔很好聽，這會兒簡直天籟。
章陌煙怔了一下，閃了閃烏黑晶瑩的眼睛，一雙眸子小心翼翼地看著肖行雨，見他不像是說假話，渾身的緊繃一下松了。
肖行雨給她露出一個極好看的微笑，朝廚房瞟了眼：“要不要去看一下？”
章陌煙杵著不動，肖行雨徑自轉身朝廚房走去，章陌煙愣了一秒，跟上。
打開廚房的門和燈，果然看見了那幾袋被草率打包的衣物。章陌煙確認了好久，直至熱淚盈眶了才仰頭輕輕吸了吸鼻子，把眼淚倒回去。
此情此景，肖行雨選擇很識趣地回避了。
屋子里非常安靜，這房子只有一個臥室，他除了能在客廳沙發落腳，好像也沒處去。
都說衣服是女人的靈魂，他不知道章陌煙還要跟她的靈魂獨處多久，于是拿出手機玩了會兒。
約莫過了半小時，有人影過來擋住了些光線，肖行雨抬頭，就見章陌煙抱著一沓疊得整齊的衣服站在他面前。
“對不起。”
肖行雨摁熄手機屏，笑起來夸贊：“金記者說的不錯，章記者真是勤勞的小蜜蜂，這么快就疊好了。”
章陌煙并沒有被他輕松的語氣感染，抱著衣服，眷戀地在上面貼了貼臉頰，無助得泫然欲泣：“我真的好喜歡綠色，怎么辦呢？”
肖行雨作了個驚訝的表情：“這么巧，我也喜歡綠色！”
章陌煙從衣服上抬頭，滿眼不相信：“你也喜歡？怎么可能，你們男人怎么可能喜歡綠色？”
“那要分情況啊，”肖行雨拍拍身邊的位置：“綠色也有好的時候！我問你，青瓷是什么顏色？”
“……綠色。”她似乎沒看懂肖行雨的手勢，仍然站著。
“對啊，我們肖家祖祖輩輩是做青瓷的，青瓷就是綠色，所以我能不喜歡綠色？”
章陌煙皺著眼睛認真端詳肖行雨，像在分辨他的話，又像在對抗醉酒的暈眩感。
“好了，”肖行雨抬手拉了下眼前一只也不知道是袖子還是褲腿的布料，“你坐下來歇歇吧！”
這回章陌煙get到了他的邀請，聽話地彎身把手里衣物放上沙發，然后坐下。
肖行雨背脊猛地一彈，腰肢瞬間僵直。
這……
怎么就坐他腿上了？！
肖行雨正欲提醒下他的腿不是坐墊，就見章陌煙一貫疏離的眼眶里滑下一顆豆大的淚珠。
他頓時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女人眼尾通紅，眸光蘊著水汽，粉淚啼痕，鼻尖還有星星晶瑩的汗珠……
真是比酒精還上頭。
肖行雨伸出去的手情不自禁就扶著她的腰以確保她坐穩，等回過神來，已經舍不得松開了。
順便也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
安慰人這種事，他本來就沒什么經驗，更何況現在美人在握，他滿腦子躥的都是軟玉溫香手感不錯之類亂七八糟的念頭。
半天，他的理智才沖破心魔，擠出一句教科書式的安慰：“有問題就解決，看開點，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
啪嗒。
又一顆眼淚順著章陌煙的臉頰下巴滾落，砸在她胸襟的真絲面料上，氤氳化開一片。
“失戀真的讓我感覺走錯了路。”她聲音低低的，透著懊惱，沮喪極了。
“現在看到周圍人曬婚紗照、結婚證，曬老公孩子……不知道為什么我都會很焦慮，似乎大家都找到了從一而終的另一半，都過得很幸福……怎么辦好呢？同齡人都陸陸續續在考場上開始答題交卷了，而我……卻連筆都還沒有！”她聲音逐漸哽咽：“什么都沒有，我真是太給我爸媽丟臉了！”
章陌煙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掉下來，長長的睫毛全都濡濕了。
肖行雨手上忍不住縮緊一圈把人摟住，溫聲地打消她的念頭：“你爸媽怎么會覺得丟臉？這怎么就算走錯路了？你年紀還這么小，想找對象還不容易嗎？”
章陌煙搖搖頭：“也不小了，都25了，已經超過法定婚齡5歲了。”
女人好像覺得25是個很大的歲數，肖行雨“哦”了一聲，對上她的眼睛：“才超了5年你就跟鑄成大錯似的，那我29了還沒結婚是不是該判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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