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北方市到幽州。
一百公里左右的直線距離。
確切地說，這是江上雨對自身所在位置到達三一胡同距離的估算。
跨越這段距離需要多久？
開車一兩個小時。
地鐵幾十分鐘。
而對于江上雨而言，只需要三分鐘。
這還是在他顧忌體力以正常，甚至比正常速度稍微慢一些的速度趕路的情況下。
這樣的速度，甚至可以讓他在路上恢復一些體力。
他是武道游俠，在游俠的眼中，這么點距離，已經不能算是距離了，如果他現在到達游俠巔峰階段的話，他甚至可以直接站在這里，以自身最巔峰的劍氣去面對上百公里外的任何對手。
屬于虛擬工程師的威懾已經消失不見了。
四面八方的危險氣息已經完全消失。
江上雨的內心徹底平靜下來。
這里距離幽州太近，這也就意味著無論如何，李華成都不會在自己的家門口種蘑菇，沒有這種威懾的情況下，他要面對的是一個被真實環境壓制，自身又因為某些顧忌沒辦法使用太多武器的虛擬工程師。
種種限制下來，對方真的沒什么優勢，至少在幽州內部是如此。
江上雨沒有著急，甚至連自己呼吸的節奏都開始逐漸放緩，他的身體完全放松，肌肉松弛，大腦放空。
一種極度舒適的感覺浮現出來，讓他的身體都變得暖洋洋的。
體內的細胞正在以一種超過正常人數十數百倍的速度不斷的分裂，修復著一路沖過來在機群圍攻下造成的傷勢，體力更是在以極快的速度恢復。
路西法說那位虛擬工程師在拖延時間，李天瀾即將恢復。
情況確實很迫切，可越是迫切，江上雨就越是需要用最強的狀態去面對。
他將自己腦子里所有的想法都壓下去，隨便在路旁的一張長條椅子上坐下，向后靠著，瞇起了眼睛。
細胞仍舊在分裂。
傷勢逐漸愈合。
江上雨的呼吸變得均勻，漸漸地，他瞇著的眼睛徹底閉上了。
時間在緩緩流逝。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江上雨靠在椅子上面一動不動。
北方市的春天陽光明媚，春風溫柔。
風從江上雨身邊吹了過去，帶起了地上的一張傳單。
無聲無息，上一秒還坐在椅子上的江上雨消失了。
一道被劍氣纏繞的身影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脫離了所有人的視線，如同流星一般貫穿上空，只是一閃，就已經消失在了天空的盡頭。
幽州近了。
江上雨的眼眸之中只剩下平靜。
如同死寂的平靜。
野心，渴望，敵意，傲慢，忌憚...
所有的情緒在他的眼里都完全消失了。
身體在高速的飛行中生生撕裂了氣流，空間隨著他的前進發生細微的扭曲，北方市瞬間遠離，他的身影正式出現在了幽州的上空。
這一刻的江上雨，腦子里出奇的沒有去思考接下來的戰斗，而是想起了自己經歷過的兩段人生。
重生之前的那段時空里，他可以說是低調的代名詞，表面上看上去人畜無害，對中洲忠心耿耿，沒有任何野心。
絕大多數的時間里，他都偽裝的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
好到直到那片時空的李天瀾，也就是東城皇圖隕落之后，東皇宮，北海王氏，昆侖城，天都煉獄這些勢力都沒有發現他存在過的痕跡。
在那片時空里，他并不是所謂的推動東城皇圖隕落的幕后黑手，但在某些階段，他確實起到了很關鍵，別人無法取代的作用，加速了那一進程，并且在事后抹除了自己所有的痕跡。
那之后，徹底瘋了的秦微白或者說古仙顏甚至都沒有把他放在報復名單里面，直到現在，秦微白都沒有發現有什么不對。
可結果呢？
他謀劃的事情成功了，東城皇圖死了，所有所謂的超級勢力都元氣大傷。
江上雨欣喜的等待著北海王氏被那個瘋女人用最慘烈的方式進行報復。
他覺得萬事俱備，他覺得大勢已定，他覺得未來是屬于自己的，什么北海王氏，什么李氏，都會變成過去。
可在秦微白和北海王氏的決戰里，在最關鍵的一戰中，他被強行‘邀請’到了北海王氏，以他完全無法拒絕的方式，被迫去面對秦微白的劍鋒。
直到徹底隕落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所有的暗中謀劃，低調發育其實根本就沒什么意義。
就算秦微白沒有注意到他，就算他真的人畜無害什么都沒做，只要他的實力到達一定層次之后，他就有罪。
北海王氏不會在自身受到巨大威脅的時候還讓一個看上去無害但卻有著極強實力的人存在，不管自己做過什么，在那樣的局面下，自己都是該死的。
于是江上雨死了。
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的身邊出現了一位‘未知’，實力還在，但卻一身重傷。
除此之外，這里的局面和他重生前沒有任何變化。
李氏日薄西山，北海王氏威震全局，他的江家，他的家族仍舊處在一個很尷尬的境遇里面，不受太子集團的信任，又被外人忌憚，看起來四平八穩，但實際上步步危機。
這么多年過去，直到現在，江上雨都沒有弄明白自己的這次死而復生，到底是穿越還是重生，但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又有了一次可以重來的機會。
江家在太子集團中的尷尬地位讓他很難從根本上改變父親的處境，他只能一邊養傷，適當的展露天賦，接近昆侖城。
他的謀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可問題是這片時空里突然出現了一個輪回宮，輪回宮主的存在直接壓縮了昆侖城在黑暗世界的觸角，以至于昆侖城遠遠沒有另一個時空中強大。
同樣，也是因為輪回宮，李天瀾的發育速度更是遠遠超過了江上雨的認知。
這也直接讓意識到昆侖城有了頹勢開始接近北海王氏的江上雨計劃再次失敗。
李天瀾的崛起讓江上雨覺得自己也應該展示一下存在感，于是從燃火境一夜之間直入半步無敵境，可李天瀾的速度更加夸張，雪國亂局的結果也更是離譜，王天縱的重傷直接讓黑暗世界進入了屬于李天瀾的時代。
江上雨真的努力過了，他將自己多年積攢的，跟輪回宮沒法比但卻也足夠驚人的實力拿出了一部分，至少一個莫萊德，就已經足夠驚人。
他還聯合了古行云，甚至跟李狂徒都達成了合作。
圍攻李天瀾，失敗。
混亂在他身邊時不時念叨著邏輯，北海，無敵。
他利用大勢再次聯合了古行云和李狂徒，甚至拉攏了王逍遙掀起了北海決戰，還是失敗。
李狂徒認輸，東皇宮吞并了天都煉獄，他積極加入了圍攻李天瀾的聯盟，組成了一個迄今為止最華麗的陣容圍殺李天瀾。
失敗，還是失敗。
這片時空里的李天瀾，命運似乎根本就沒辦法去撼動，跟上一次被圍殺最終死在古仙顏劍下不同，李天瀾有了一個完全站在他身邊的秦微白，簡直就是誰碰誰死。
借助李華成帶給他的壓力，江上雨干脆就離開了中洲。
這其中自然是有一部分秘密約定的，李華成也利用精神力量給他下達了大量的精神暗示，初衷無非是想要讓他離開中洲后，在某個關鍵時刻成為中洲的助力。
但李華成的手段在混亂的規則下根本沒有生效，自從離開中洲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打算再重新回來，即便回來，也不會是以自己人的身份。
他跟萊恩哈特一拍即合，然后又在星國發現了對他來說如同是寶藏男孩一樣的路西法，利用路西法，他拿走了李天瀾的武道樹，一舉突破了自身的武道境界。
在如今的黑暗世界，武道第一人，天下無敵，這些稱呼放在他身上他都承受得起。
兩次人生，這是他最成功的時候。
如今的他站在巔峰，不需要再翻過一座座的山峰，他已經處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
這是他的時代，最好的時代。
只差一步。
拿下李天瀾，整個世界，都會成為他的玩具。
劍氣自他身前擴散，從半空到地表，如同漣漪般席卷全城。
幽州城依舊如往日般熱鬧，人潮如織，川流不息。
在市區附近的一大片范圍卻一片空曠寂靜，跟其他區域的人來人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以三一胡同為中心，大概一個城區的范圍內，所有人都已經被疏散。
在這片區域里，只剩下兩個地方還有人活動的痕跡。
第一個是三一胡同。
第二個則是隱龍海。
后者是江上雨無論如何都不敢動的，而前者，是他必須要動的。
他的感知如同被動一般籠罩了整個幽州，沒有發現路西法和天使君團的蹤跡。
江上雨對此毫不意外，他不知道路西法在哪，估計路西法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的身影在空中降落，直接落在了三一胡同的小院里。
李天瀾的氣息就在院落中的小樓內。
而在他和小樓之間，如今只隔著一張桌子，桌旁坐著一個人。
江上雨瞇起眼睛，他似乎有些奇怪，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好久不見。”
王圣宵放下手里的茶杯，看著江上雨，微笑道。
王圣宵在守著李天瀾...
那個虛擬工程師在哪？
虛擬工程師，到底是東皇宮的秘密底牌？還是中洲之前從未暴露過的神秘底蘊？
江上雨消化著眼前的信息，慢慢的開口問道：“什么時候開始，北海王氏的族長開始為李天瀾守門了？”
他的語氣很淡，但嘲諷的味道卻很濃。
“幾天之前。”
王圣宵實話實說，似乎什么都沒聽出來。
“你，不覺得羞愧么？”
江上雨扯了扯嘴角：“北海王氏的族長，呵...”
“站在個人立場上，沒什么能比活著更重要，站在家族的立場上，沒什么能夠比存續更重要，只有做到了這一點，才能去想其他的事情。”
王圣宵表情不變，聲音也不變。
“這就是李天瀾給你的承諾？一個讓你們生存下去的承諾，就可以讓你來做他的看門狗？”
江上雨冷笑起來。
王圣宵不在說話，他看著江上雨，微微瞇了瞇眼睛。
“臣服我。”
江上雨淡淡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而且這個機會可以保證比李天瀾給你們的更多，在我手下，我可以讓北海王氏成為我的王朝中最核心的組成部分之一，從今往后，這個世界上，北海王氏，只在我之下。”
他說著話，毫不顧忌的往前走了一步。
“你再走一步，那就沒法聊天了。”
王圣宵嘆了口氣。
“你要跟我動手？”
江上雨挑了挑眉：“你配么？”
“你要試試嗎？”
王圣宵笑了起來。
“我的對手不是你。”
江上雨冷漠道：“那個虛擬工程師呢，追了我幾千里，現在我來了，他還不敢露面？”
“過了我這關，你自然會見到他。”
王圣宵平靜道。
江上雨頓了頓，看著王圣宵，若有所思，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像是意識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意識到，某種想法在他腦海中只是閃爍了一瞬，隨即就變得模糊起來。
“他不在啊...”
一道充斥著迷茫和呆滯的聲音突兀的在小院里想起。
路西法人沒到，但聲音卻回蕩在整個三一胡同：“好真實...假的...沒有味道，不好吃...投影...投影...”
“李天瀾在哪里...在哪里啊...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啊...嗚嗚嗚我好餓...”
王圣宵本想再次向前的動作陡然凝固了。
李天瀾，不在這里？
投影？
他猛然抬起頭。
視線中，王圣宵的表情有些無奈，但他的眼神卻愈發平靜。
局面似乎一下子變得無比清晰明了。
自己跨越山海想要活捉控制的目標已經不在這里。
可這里卻仍舊有人在等著他，而且周圍還疏散了大片的區域？
這是多此一舉么？狗屁。
這是在拖延時間，還是...
陷阱？！
江上雨想都沒想，他甚至沒有跟王圣宵交手的打算，身影猛然騰空。
“咔嚓...”
天地間，清脆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在這片被疏散的區域中不斷的回蕩，反反復復。
那是金屬碰撞的聲音，很清脆，但同樣又無比厚重。
“混亂生物確實惡心...”
王圣宵從座位上站起身，幽幽的藍色光芒在他的雙眼之中亮起，如同跳動的火焰：“不過，很抱歉...你們暫時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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