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之后,夏暖意一個人坐在靳寒淵的病床前發呆。
她伸出手握著靳寒淵的大手,他的手略微有些冷,為了救歲歲奔波的那些日子中,靳寒淵也瘦了很多,一直都在忙碌著。
夏暖意不敢想象那段時間靳寒淵的心理壓力到底有多大,哪怕是她現在想起來,也都會覺得心中有些緊張。
對歲歲的擔憂會占據所有的時間,她往往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靳寒淵自然也是如此。
夏暖意垂眸想著這些事情,眼眸中的擔憂和心疼也越來越重。
靳寒淵這一覺并沒有睡太久,兩個小時候,他的手顫動了一下,而后緩緩的睜開了眼。
夏暖意一直都守在病床邊,當看到靳寒淵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立刻驚喜的往前湊了幾分:“寒淵!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要喝水嗎?”
夏暖意無比緊張的看著靳寒淵。
然而靳寒淵確實微微皺著眉頭看著她,神色間滿是淡漠。
夏暖意不由得怔了一下,她看著靳寒淵冷漠的臉,心中有一種不安擴散開來:“寒淵?我是暖暖啊。”
靳寒淵眼眸空洞的轉了轉,而后落在了她的身上,淡淡的道:“嗯。”
夏暖意看著他,又道:“要喝水嗎?餓了沒有?身體還有哪里不舒服的?”
靳寒淵躺在病床上,整個人像是一座散發著冷氣的冰川:“不喝,不餓,沒有。”
他的聲音也是淡淡的,而后皺著眉頭坐起身子,抬手就要將手臂上的輸液管拔下來。
“別動!”
夏暖意趕緊制止了他的動作,有些心疼的道:“這是怎么了?”
她覺得這一次的靳寒淵,和之前似乎是有些不太一樣了。
靳寒淵抿了抿唇,眸光落在夏暖意的身上,卻依舊是古井無波。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很怪。
他察覺不到自己的情緒波動了。
哪怕是在面對夏暖意的時候,他也能很是平靜。
似乎沒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興趣。
陰暗、壓抑的感覺籠罩在心頭,還有一抹揮之不去的煩躁。
以及,頭部在不斷的傳來刺痛的感覺。
靳寒淵狠狠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但是卻沒有任何緩解。
“頭痛嗎?”
夏暖意擔憂的問了一句,她走過去輕輕地為靳寒淵按摩著頭部,靳寒淵的身體在她觸碰到的一瞬間顫抖了一下,他甚至從心底里察覺到了一股煩躁感。
他……
討厭她的觸碰。
可……為什么?
靳寒淵的臉有些扭曲。
他明明那么愛著他的暖暖,為什么他沒辦法對暖暖笑出來?為什么……甚至會下意識的抗拒暖暖的接觸?
他不想理會任何人,不想給任何的回應,但是因為她是暖暖,所以他努力的給她回應。
可是,當她的手觸碰到他的時候,真的會覺得煩躁不安。
她的按摩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放松的感覺,反而是加劇了他的煩躁。
靳寒淵猛地抬手拉住了夏暖意的手,將她的手從他頭頂上拉了下來,而后極快的松手。
臉上的煩躁壓都壓不下去。
夏暖意沒想到他會突然間這么做,一時間有些怔然的看著他:“寒淵,你……”
“別說話。”
靳寒淵臉色扭曲,冰冷又沉重的吐出一句話來。
他的身子在顫抖,手指死死的攥著床單,指尖因為用力已經有些泛白,他的臉冷得可怕,也陰沉得可怕,似乎除了冰冷之外,他臉上再不會有任何的表情。
“出去。”
良久之后,靳寒淵聲音顫抖,近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冰冷的兩個字。
夏暖意愣了。
她看著靳寒淵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才站起身來:“好。”
她轉身往外面走去。
靳寒淵抬起手想要抓住她,但是終究只是抬起手,嘴唇動了兩下,沒能喊出聲來。
他怔怔的靠在病床上,抬手撫向自己的胸口。
他能感覺到自己心跳的力道,但是……為什么他這顆心中,卻除了煩躁之外,近乎沒有了任何的情感?
他明明是在寒淵集團內處理公務的,因為疲憊,所以多喝了兩口咖啡。
但是卻也是在這之后,太過突然無端的感覺到了煩躁。
從前那些陰暗的、不堪的記憶,再次席卷心頭。
壓抑了多年的感情,突然間極其強烈的在他心中爆發。
他又一次的被拉回到了那個陰暗的雨夜,那個讓人絕望的雨夜!
空氣中彌漫著的是血腥氣,他親眼看見自己的親人,一個個的倒在了血泊當中……
而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父母在身前被一刀刀刺死,而后大火整個籠罩住了洛家。
幾乎所有人都在那場大火中,被吞噬殆盡……
而他在陰暗中僥幸活了下來,他經歷過太多太多的苦難與黑夜,他在黑暗中掙扎著起身。
好不容易,擺脫了身后的那一片黑暗。
然而現在……
那片黑暗猶如跗骨之蛆一般,再次纏繞在了他身上。
他想掙扎、反抗,但是根本無力抵抗,只能是看著那片黑暗將他吞噬,緊緊地纏繞著他,無法逃離……
哪怕是暖暖,都不能帶他逃離。
靳寒淵有些痛苦的撕扯著頭皮。
他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那股煩躁之意卻一直縈繞在心頭。
“吱呀~”
病房門突然間開了。
床上原本緊緊抱頭的靳寒淵猛地抬眼,毫不猶豫的一聲厲喝:“滾!”
從他眼眸中迸射出濃重的戾氣,聲音更是煩躁不堪。
門口進來的醫生愣了一下,眉頭也皺了起來,但是卻并沒有離開,反而是朝著靳寒淵這邊走了過來。
靳寒淵滿眼冷氣的看著醫生,再度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滾!”
他煩躁的按住了自己的手。
他心中戾氣翻卷,他看著這個醫生,真是忍不住想要出手了!
所以他只能讓醫生離開,但是偏偏這個中年男醫生,卻依舊朝著他的病床邊走來。
靳寒淵死死的按住了自己的手,極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出手,一張俊臉陰沉又扭曲,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