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心中郁郁。
這時符羽從他身后轉了出來，擋他在的面前：“江兄，在想什么？“
江川沒說話。
符羽便又道：“在下有事找你。”
江川直起身，頗有些謹慎地看著他。
符羽晃了晃手里的印著月旦評的畫報：“今日申時，激濁揚清書生意氣，尚方書院首次月旦評。”
江川接在手里看了看，什么也沒說，將畫報還給了符羽。
符羽：“我和丁姑娘邀請你去觀戰。”
江川摸了摸餓得咕咕叫的肚子，扭頭看了看淪波舟，庫官受此影響，意氣風發，正在給學子們滔滔不絕地講解。
庫官和辛夷的不同在于，庫官每日沉浸倉庫，更擅長理論，辛夷更擅長實踐。
庫官正講解時，突然想起來，看了一眼江川，少年已經轉身離開，陽光下背影清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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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淪波舟，下午的課改成了庫官鬼陽湖邊講解的特別課。
江川沒去聽課，到了晚飯時間，早早去了食肆用餐，等他吃完出來的時候，學子們才陸陸續續地往食肆走去。
在回科英學院的路上，迎面碰上去正在去往麒麟殿的帝國三少，正在欺負魯俊辰。
原因是魯俊辰低著頭匆匆趕路，不小心撞在了韓默的身上，踩了他第一回穿的新靴子。
魯俊辰低頭道歉，可韓默卻不買賬，非讓魯俊辰賠償。
魯俊辰只得很誠懇地道：“這月的月例銀只剩下五兩，不好說買……你腳上的鞋子綽綽有余，但……但總歸是公道價格……若再加上玉佩……那絕對是不止十兩……所以，還望你把玉佩交還給我……”
韓默提著玉佩上的繩子沉默地看著他：“說完了？”
魯俊辰搶了一下，玉佩立即從他面前離開了，沒搶到。
旁邊的胡長堅突然翻臉，伸手推了一下魯俊辰的肩膀：“四眼，什么時候輪得到你在我們面前討價還價了？韓兄的這雙靴子，乃是從北境商人手中購得，第一次穿就被你踩的全是泥巴，你一個涇陽來的鄉巴佬出去打聽打聽，一雙北境來的靴子要多少銀子？你不知道，好，我告訴你，多則三十兩一雙，少則二十兩一雙，你僅僅拿出五兩銀子就想讓這事過去了？沒門！這雙是我韓兄今天月旦評的戰靴，事關月旦評能否得獎的關鍵，拿你塊玉佩，你還敢喊冤，你應該跪在地上磕三個頭，然后說一句，我錯了，才對。”
胡長堅罵的時候，雙手抓著魯俊辰的肩膀，往下壓。
魯俊辰雖然膽小怕事，可讓他給韓默跪下，他絕對是辦不到的，咬著牙強硬地站著，一張臉漲得通紅，胡長堅按了幾下，竟沒能將他的腰給按得彎下去。
胡長堅松開手，視線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看到魯俊辰手里緊緊攥著一樣東西：“手里拿著什么？給我？”
滿頭大汗的魯俊辰沒有動，胡長堅抓住魯俊辰的手腕，用力掰開，最后還是讓他給掰開了，發現手心里竟然是一塊指甲蓋大的鐵片：“我當時是什么寶貝，一塊破鐵片……”
胡長堅覺得自己遭了戲弄，手指用力地瞧著魯俊辰的頭：“一塊破鐵片，你抓在手里，抓得那么緊，害得小爺費了半天的勁，你是不是有病？”
胡長堅不認識，但是江川雖然離著老遠，卻也知道那是淪波舟上的鐵片，當時拆解的時候就發現，里面裝了一些備用的小部件，江川在復原的時候，看到有塊鐵片兒在拆解的時候留下了劃痕，于是就換了一塊，魯俊辰手里的那一塊，是被江川換下來的那塊。
魯俊辰緊緊地攥著鐵片，頭被胡長堅點得一下一下地波動，眼鏡兒也從鼻子上滑開，斜斜地掛在臉上，很是狼狽。
胡長堅恨不得將他的頭敲碎了算了，但是這么敲自己的手腕不免也很酸疼，因為這個他放開了可憐的魯俊辰。
魯俊辰脖子耿直地站著，眼神堅定，手死死地捏著自己的掌心，嘴角甚至還帶著一絲笑意。
胡長堅看得愣住了：“鄉巴佬，你笑什么?”
魯俊辰沒說話。
胡長堅轉頭去問正在用魯俊辰的學院服下擺清理鞋面的韓默：“韓兄，你知道這鄉巴佬笑什么嗎？”
“回光返照，他想死吧。”韓默說，“銀子和玉佩，他都沒反應，唯獨手里的破鐵片兒，好像比他的命還重要。”
胡長堅認為韓默說的對，伸手又去搶奪魯俊辰手里的鐵片，可魯俊辰捏地緊他搶不到，盛怒之下就把魯俊辰按在了地上。
魯俊辰寧死不彎，按在地上他就往地上一趴，胡長堅抓著他地發髻，就往地上磕，乘著魯俊辰掙扎的時候，搶走了他手里的鐵片。
慢吞吞走來的江川，原本想避開，其一，實在是避不開了，其二，魯俊辰的頭被按下去的時候，目光一直朝自己看，所以說什么都不能無動于衷。
他甚至連一聲住手都沒喊，徑直走過去，將地上的魯俊辰給拽了起來。
魯俊辰適才沒了氣力，江川這一扶，他便借力，跳起來，一下子就把胡長堅被推倒了。騎在胡長堅身上，胡長堅怒了，將手里的鐵片給丟了出去，鐵片兒滾進了滲水井里去了。
大瑨的城建已經相對發達，有了較為發達的排水系統。
例如京城內部就有排水溝，路邊設有滲水井以迅速排掉雨水。此外，京城還特別注重城市防洪和排水，為了防止渠道淤塞，每隔一段安裝一組閘門。就連小巷一般都有磚砌的地下水道，有專門的人，負責清理地下水道。
尚方書院也有對應的排水系統，雖然尚方書院地處沙漠，下雨幾乎很少，但是當初在建造的時候，為了百年計，一應配全部齊全。
魯俊辰往前掀開滲水井的蓋，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胡長堅和韓默都是自詡有潔癖之人，覺著魯俊辰此舉實在惡心，拿著既得的五兩銀子和玉佩從江川面前走了過去，朝著前頭坐在遠處的大樹上的程南君走去，
經過江川身邊的時候，二人有意無意地朝江川看了一眼，江川便似下意識地朝后退了一步，原來還有幾分謹慎的胡長堅和韓默雙雙瞥了瞥嘴，懶得再去多看江川一眼。
在他們眼里，無論是做出飛火神鴉的魯俊辰，還是在學子們嘴里熱議的江川，統統都是不入流的下等人。
緊跟著帝國三少后面的是，翰林學院的掉茅廁的學子，見江川示弱，便耀武揚威起來：“淪波舟裝好了?”
江川點頭。
那小子樂了：“你想知道，平時我們翰林學院是怎么稱呼你們嗎？”
江川道：“想啊。”
那小子笑得更高興了：“臭木匠，臭磚瓦匠，臭鐵匠……還有你臭打魚的。怎么樣？好聽吧？”
江川沒說話，笑了笑。
那小子看他這樣笑得更開心了：“你們這一群下等人湊在一塊，連給我們翰林學院提鞋都不配，要不是院長是你們的夫子，根本沒有人把科英學院的學子當成人，嘿忒——”說完朝江川吐了一口。
江川不想跟他一般見識，更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那小子見自己這樣的江川都沒反應，更加囂張了，要不是自己沒借口，真想像剛才胡長堅按著魯俊辰那樣，把江川按在地上以泄心頭之憤。
他瞥著江川：“知道為什么看不起你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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