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朱村雖然就在京城遠郊,但是不屬于京都管轄,而是遠在幾百公里之外的甘寧城。
所以,即便西朱村出現了無頭女尸這樣的大案子,也會上報給甘寧城那邊。
再由甘寧城的總督下放文書,派遣專職的捕頭來這邊協查破案。
這一來一去,快則五六天的時間,慢的就得十天半個月,甘寧城那邊才會來人。
這也是為什么西朱村的客棧會爆滿的原因。
這些看熱鬧的人要想等到甘寧城的捕頭到來,就得在這里暫住,直到上面來人。
孫老二瞥著廖虎的官衣,若有所思:“這位官爺,看您這衣服,好像不是甘寧城那邊的吧?”
“我們是京城來的,辦事,路過此地,暫住一宿,”廖虎不動聲色道:“不過,我們在京城那邊卻是沒聽到什么無頭女尸的傳聞,這女尸如今在什么地方?”
“義莊啊,就在村西邊的林子里,不過我們當地的伍長派人守在哪里,沒有伍長的允許,誰都不能看女尸……”
西朱村不大,卻有一個專門的義莊,用來收放一些難以運轉的貨物和客死他鄉的孤魂野鬼。
看守義莊的人是個姓包的鰥夫,人稱包鰥夫,瘸著一條腿,臉上還有疤,整個人看上去邋里邋遢,面相兇狠,因此孤身一人打理著義莊。
“包鰥夫,這是今夜的燒刀子,你慢慢的喝,我們就不在這里打擾你了,”一個人放下一壇子燒酒,叮囑道:“誒,你且記住了,要是伍長日后問起來,你可不能說我們倆回家睡覺,得說我們一直在這里守著女尸嘞。”
守個屁女尸。
也就伍長那個沒腦殼的,為了討好上面,不給上面留把柄,才讓他們守在義莊看守女尸的尸體。
那個破尸體有什么可看的!
難道還能有誰來偷尸體不成?!
也幸虧包鰥夫雖然性格怪癖,但是嗜酒如命,只要給他一壇子燒刀子,就可以渾水摸魚的回家睡覺。
兩個人叮囑完包鰥夫,迫不及待的回家摟婆娘睡覺了。
包鰥夫左手拎著酒壇子,右手打著燈籠,婆娑的走到內室,剛坐下,就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他的眉頭微微一皺。
這深更半夜的,鬼都不來的義莊,竟然會來人?
而且,聽腳步聲,人數還不少。
“來人,有人在嗎?”外面傳來喊叫聲。
“誰啊?”包鰥夫打起燈籠,一瘸一拐的走出來:“這半夜三更的,詐尸了嗎?”
“詐什么尸?!你看清楚了,我們是京城來的衙役,”一個衙役不耐煩的呵斥一聲,順手將包鰥夫的燈籠壓了下去:“我們是京兆府的,這是我們廖虎廖捕頭,廖捕頭有話要問你。”
“哦,原來是廖捕頭,失禮,失禮,”包鰥夫低下燈籠,低聲下氣道:“不知道廖捕頭這深更半夜的來我這義莊……”
“那個無頭女尸在什么地方?”
“哦,這邊,”包鰥夫在前面打著燈籠帶路:“我們伍長說過了,要小心看管好尸體,等上面的人來了才能動,廖捕頭,您……”
他的話還沒說完,無頭女尸的棺材就給推開了。
一股子怪味立即沖了出來。
眼下雖然是冬天了,但尸體還是一樣會腐爛。
廖虎還好,捂著鼻子后退了幾步,但是有些人就受不了,“哇哇”吐著跑了出去。
“廢物!”廖虎很嫌棄的看了那人一眼:“連這點子味道都受不了,還做什么捕頭!?”
“不是,廖捕頭,這味道真不是人能聞的,我,哇……”
“行了行了,受不了的滾出去,”廖虎的臉上現出怒色:“我這沒被尸體的味道嗆出來,再被你們這群廢物給惡心吐了!”
“……多謝捕頭!”
其他衙役一聽不用在這里受罪,紛紛跑了出去。
只留下幾個廖虎的心腹陪在他身邊。
“廖捕頭,你看這女尸的衣服……不像是有錢人家的女眷,”其中一惡搞指著女尸的衣服:“這就是尋常的女使服,很常見的。”
“這是女使衣服不錯,但是你們別忘了,”廖虎的臉色陰沉沉的:“陸瑤瑤出事的時候,穿的可不是綾羅綢緞。”
陸家人來報案,說陸瑤瑤是穿著尋常女子的粗布衣衫離開家門的。
如果這女尸穿的是綾羅綢緞,那或許還不是陸瑤瑤。
如今穿著女使的衣衫,可能性就更大了。
廖虎挑起女尸的手,再看了看她的手臂,臉色越發陰沉了:“來人,派人回京……”
“廖捕頭?”
“請陸學士來,還有,伺候陸小姐的那些丫鬟婆子什么的,也多叫一些過來……認尸!”
“……什么?”衙役的臉色瞬間變了:“廖捕頭,您的意思是說,這個,這女尸她,她是……”
“女尸雖然穿著尋常的衣服,但是手指纖細,指甲圓潤光滑,一看就是沒干過任何家務事的纖纖玉指,而且,她皮膚白皙,肌膚細膩,明顯就是養尊處優,身居高位……”
除了身上的衣服,女尸所有的特征,都十分契合陸瑤瑤。
至于是不是陸瑤瑤……在沒有找到頭之前,只能讓陸家的人來辨認尸體了。
廖虎走出義莊,外面夜風呼嘯。
他抬頭看了看天:“怕是,要變天了!”
包鰥夫就坐在門外的竹椅上,聞言,也抬頭看了看:“嗯,是要變天了……”
廖虎的嘴角抽了抽,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口中的變天,可不是天氣要變化,而是朝堂里的局勢要有所變化了。
陸瑤瑤,未來的皇后啊,竟然被人砍了腦袋,變成了無頭女尸的扔在荒郊野外。
兇手不是在打陸家的臉,就是在挑釁陛下的皇威。
不論是什么原因,朝堂那邊肯定要發生動蕩。
國喪剛過,新帝都還沒舉行登基大典,就發生了這么驚世駭俗的事情,朝局不變不亂才怪呢。
包鰥夫則抄著手,迎著寒風閉上眼睛:“北風,風氣里帶著潮濕,還有一股子腥膻味,嗯……這是要下雪的節奏啊!”
——
青衣庵。
跳躍的燭花拉扯著棋盤上的殘影,來回跳動。
顧颯的黛眉是越來越緊:“桑婭,把燭花剪了,跳來跳去的,影響我發揮!”
桑婭正在打瞌睡,聽到叫喚,朦朦朧朧的抬起頭:“哦……”
她揉揉眼睛嘴巴,轉身在做針線的簸箕里抓起剪刀,但是睡眼惺忪的嘟囔:“剪燭花,剪燭花,剪,對,剪刀,咦,剪刀呢?剪刀哪去了?”
君夙折挑了眼尾,淡然的看了眼顧颯:“你是心不定,不是燭花影響了你!”
他袍袖一揮,蠟燭的燃芯子應聲斷了一節。
光線暗了些,但燭花也不跳了。
顧颯聽的火大:“不是,我怎么心定啊?這下棋本來就不是我的強項……你就像是一個國手,我就是個業余愛好者,你非要拉著我找爽感……君夙折,咱們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好不好!?”
“這不是,長夜漫漫嘛,”君夙折被說的心虛,很自覺的卸了自己幾個黑子:“這樣,我,我自殺幾步……”
孰知,顧颯看著棋盤還是不滅火:“你走的那幾步有什么用?我還不是死局?必死無疑?”
“當然不是,你可以走這邊,然后再這樣,這樣……”
君夙折哪敢讓她再生氣,立即指出了活路。
顧颯這才轉怒為喜:“這還差不多。”
君夙折不敢再硬落子,又自殺式的走了幾步棋,讓顧颯占了上風。
反正又不是生死局,讓媳婦贏一局開心了,他還能有點好日子過,輸也就輸了。
一局勝出,顧颯心情大好:“再來一局……”
“還來?”君夙折看了看外面:“看時辰,應該有動靜了。”
“放心,西關村那邊要是有動靜,石盤他們肯定會有消息送回來……”
顧颯的話還沒說完,一只信鴿撲棱棱的落在門口。
蠻瑟眼疾手快的抓住信鴿,摘下信筒遞給君夙折。
“怎么樣?”顧颯好奇的湊過來。
“西朱村有動靜了!”
“這么快?”顧颯伸了個懶腰:”看來,該是我登場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