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早間的戲份結束，葉盞卿接到了秦捷的電話，電話那頭，秦捷睡意惺忪，聲音迷蒙，感覺還沒完全清醒。
“去哪兒了？”
“在姜江劇組。”
“哦。”秦捷悶聲回應，聽上去有些不高興。
“晚上就回去了，你不是也有正事要做嗎？”葉盞卿輕聲哄道：“等晚上我回來的時候你的工作不也正好處理完了嗎？”
“嗯。”
秦捷的聲音語調不高，葉盞卿又哄了幾句，抬眼瞥見姜江緩步到了自己身邊，看她的眼神很八卦，“我先掛了，晚上再聊。”
“嗯。”
電話掛斷，葉盞卿看向姜江：“怎么了？”
姜江靠近她，壓低聲音說：“我剛剛聽人說有女演員空降來咱們劇組，你知道這事兒嗎？”
“空降？”葉盞卿訝異，“不知道，你從哪兒聽說的？”
“剛饒雄告訴我的，就是咱們劇組副導。”
說來也奇怪，先前饒雄在知道自己跟祁澤言認識之后想盡辦法讓她幫忙牽線搭橋，她怎么冷處理都不好使，看上去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怎么過兩天見面，這份決心就被沖淡了？拉到投資了？
“我那會兒整理器材的時候他跑過來神秘兮兮的跟我說的，說就是這兩天就能見到空降過來的女演員。”
“你覺得可能嗎？”
“不知道。”姜江說：“我之前拿到項目的時候江澈告訴我，說他只投錢，不會插手內容，至于章導那邊，我對他有很強的偶像濾鏡，一直覺得他是個在藝術上堅持己見的頑固分子，我反復研習過他的所有作品，大到場景，小到光線，每一絲每一毫都是精心打磨過的，而且你知道為什么章導口碑好，電影質量高，但愿意投資他的人很少嗎？”
葉盞卿輕輕頷首，示意姜江繼續說。
姜江說：“除了電影的藝術成分高過商業價值之外，還有一點，他拍片子很費。你不做電影可能只是知道咱們攝制電影的成本高，但并不知道會高到一個什么程度，這么說吧，你現在目光所及的一切，都是人民幣。場地布景，燈光收音，服化道，美術后期，等等等，而且每一項都還需要細化，所以通常情況下，每個組群都是五名及以上的工作人員組成，吃住都得算，只要工作一天，就得算一天的錢……”
“而章導，有個稱號，叫‘防沙眼鏡。’”
葉盞卿挑眉，似乎猜到了什么。
“外界認為他對電影的固執已經到了吹毛求疵鉆牛角尖的程度，眼里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沙子，只要作品沒達到自己的要求，那只有一個處理方式沒——返工重拍到滿意為止。據說幾年前他要拍男女主初見對視的鏡頭因為男女主沒演出他要的宿命感，而反復拍攝了三百來次，直接把女演員拍哭了，殺青后抑郁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后更是一提到章導都會控制不住的落淚，所以‘防沙眼鏡’的稱號因此得名。可那位女演員是出了名的實力派，我看過她的電影，表現力很棒的。”
“也正是因為他的執著，所以每個鏡頭的成本都很高。”葉盞卿說，“這不會是投資者想看到的。”
“是的。”姜江點頭，語氣有些低落，“老實說，我不太相信章導會讓人帶資進組，但我一想到他拍片那么費錢，我就感覺……說不準了……”
葉盞卿看了姜江幾秒，說：“你是覺得他讓人帶資進組就不清高了嗎？還是覺得他真讓人帶資進組作品就爛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葉盞卿看著她，姜江張了張嘴，“好吧，我是有點擔心，我怕他一步一步降低自己的底線，變得不像是自己了。”
“那什么是他自己？”葉盞卿反問，“他今年該有六十了吧，早就過了知天命的時期，大你的好幾輪的長者會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嗎？自己在干什么？”
姜江啞然。
葉盞卿說：“作為粉絲你擔心作品質量是正常的，但作為共事的合作對象，你的擔心太多余了，你們不過只是站在同一片天空的陌生人，為什么要把自己的位置擺在一個關切的親密身份上呢？”
她的話不免有些尖刻，姜江聽著心里不舒服，咬著唇低著頭用腳尖戳地，葉盞卿默了默，伸手去拉姜江的手，姜江生悶氣的偏過頭。
“對不起，是我說話太過分了。”
“本來就是你過分。”姜江委屈。“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太過緊張了，但那是章也華哎，我導演路上唯二崇拜的人，不管他做什么我都會忍不住關心的好嗎？你一點都不體諒我，你不能理解這種心情，那我給你舉個例子，假設你江爺爺明天告訴你他要去養嫩模，還是那種剛滿十八歲的小妹妹，你關不關心？”
“不是，爺爺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別管。”姜江直接打斷葉盞卿，追問道：“你就說，你介不介意？”
“……”葉盞卿根本不敢想象高風峻節的江儒盛左擁右抱的樣子，她閉上眼睛，艱難道：“你是對的，這件事是我錯了。”
姜江頭一次辯論贏過葉盞卿，心里的委屈瞬間被得意取代，她哼了哼，得意結辯道：“你不理解我，我不怪你，因為我知道你是出于關心我的角度，這件事你錯就錯在缺乏同理心不能換位思考，我希望你能好好成長，不要再犯，不然就不是一頓火鍋能解決的了”
葉盞卿左手袖子拍右手袖子，做單膝下跪姿態，“喳！”
姜江大笑，然后，面色一變。
——扯到腰了。
葉盞卿眼見她面色有異，忙問道：“怎么了？”
姜江強顏歡笑，“沒什么，就有點抽筋。”
“好好地怎么會抽筋呢？”葉盞卿不信，“上醫院看看去吧。”
“沒事，我緩緩就好了，我手里還有一堆事呢，先不跟你說了，快開飯了，咱們劇組的盒飯可好吃了。”
葉盞卿蹙著眉，看著姜江從自己眼皮下逃竄。
行。
她就看她還能裝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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