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秦捷在江家吃過早飯后離開。
葉盞卿去送他，兩人親吻過后分別。
返回宅院，陪老爺子說了會兒話，聊著聊著，老爺子忽然問她打算什么時候跟秦捷結婚。
葉盞卿僵住，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您嫌我在您跟前煩了？”
老爺子笑了笑，“凈說瞎話，爺爺是年紀大了，過得日子一天比一天少，就怕看不到你出嫁那天。”
“您別老這么說。”葉盞卿輕聲說：“您還要幫我看孩子呢。”
“真有那么一天就好了。”老爺子說：“人上了年紀之后身體一天一個樣，精神一陣頹靡一陣，各種毛病也找上門了，越老越不記事，有時候前一秒說出的話下一秒就忘記了，今年這場病也來勢洶洶，差點就沒挺住了。”
葉盞卿心里難受，握住老人的手，“您老這么說，我心里真的很難受，明明咱們的條件都那么好，可就是感覺幫不上您什么，您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給不了。”
老爺子動容，輕聲安慰，“生老病死是天理循環，這世上有誰不死的？不過怕都是早死晚死的區別罷了，爺爺到了這把年紀也不需要你們能怎么孝敬了，爺爺就是怕，等爺爺走了之后，你們沒人照顧。”
葉盞卿眼睛濕潤，“爺爺……”
江儒盛幫她揩去眼淚，玩笑道：“好了，別每次跟爺爺說話就哭鼻子，不然等以后再回想起來跟爺爺在一起的日子，能想到的就只有眼淚了。”
“我不哭。”
“乖呢。”
江宅沒有什么娛樂設施，終日是茶棋書畫，日子過得很清淡，早上跟老爺子下棋，下午陪他飲茶，時不時上馬場溜溜珍珠。
清明前后江澈也住在江宅，兩人之間的交涉只停留在日常交涉的階段。
祭祖掃墓上供插柳……
老爺子恪守禮制，該有的習俗一樣也沒少。一通下來，回到家時也是精疲力盡，早早休息躺下。江家進入沉沉暮色。
葉盞卿從老爺子房里出來，返回自己房間，從長廊經過時，聽到幾道細細的哭聲，蹙眉凝望，竟瞥見一向溫和清潤的江澈面色冷冽的教訓女傭。
“大少爺，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原諒我這一次吧。”
江澈眼底是深深的厭惡，“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現在立刻收拾東西離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女傭伸手去拉江澈的衣擺，被江澈嫌惡的避開，女傭細細哭訴著，江澈閉目隱忍，骨節泛白。
“我最后再說一次，從我眼前消失，立刻。”
“大少爺……”
女傭泣不成聲，哀哀戚戚的看了江澈一眼，轉身，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葉盞卿眉頭輕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上前。
直到江澈出聲，“出來吧，看到你了。”
葉盞卿頓了頓，半晌后還是抬腳到了他面前，“哥。”
江澈低頭看著她，清潤的眸子里藏著些深沉的意味，“聽到多少了？”
“只聽到一點，不知道什么原因。”
“她給我下藥。”
葉盞卿猛然抬頭，臉色也跟著冷了下來，“我去找她！”
“別走。”江澈一把拉住葉盞卿的手，溫軟的手指握住掌心，對上葉盞卿略顯驚愕的眸，他的喉結忽然滑動，“盞卿……”
葉盞卿猛地抽回了手，剛想說話卻瞥見江澈臉色異。
“你吃藥了？”
江澈眸色深深，“嗯，沒留心，吃進去了一點。”
“我給你找醫生。”
“已經叫了。”
話音落，長廊那邊有人疾步而來，正是宅子里的住家醫生，孫老。
孫老奉行中醫，知道江澈的情況之后當即提出用針灸排毒。
江澈自然同意，將老人請進房間。
他有事，葉盞卿自然不會離開，跟著一起進了房間，孫老招呼他將上衣褪去，江澈解開上衣，露出整個胸膛。
他生的極白，身形頎長卻不瘦削，肌肉勻稱，線條優美，不若精壯，卻也賞心悅目之極。
葉盞卿看了兩眼，繼而移開視線，問孫老：“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嗎？”
“暫時沒有。”
“那我去外面守著。”
“嗯。”
葉盞卿緩步離開房間，站在廊下迎著冷風，靠柱。
江澈作為江家當家人這些年，身邊不是沒有過獻媚叵測之人，以前礙于她跟江澈的婚約，宅子里的人雖然有心但也不敢放肆，后來江澈同她取消了婚約，身邊卻有個懷孕的了可做正室的陳嵐意盯著，也沒傳出過有誰勾引他的緋聞事例來。
可現在，陳嵐意也走了，江澈回歸單身，周邊那些個蠢蠢欲動的人，自然按捺不住了。
涼風習習，春夜如水，葉盞卿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忽然有點想秦捷了。
房間施針一直到八點，孫老筋疲力盡的出來，將手里的藥方遞給葉盞卿，“按照這個方子吃幾天好好修養一陣子就沒事了。”
“好的，您辛苦了，我送您。”
“不用，大小姐您還是去看看大少爺吧，老朽自己回去就行。”
“您慢走。”
孫老離開，葉盞卿端詳著手里的藥方，略微沉吟片刻，招呼傭人抓藥煎藥。
她輕輕叩了叩房門，確認江澈無事后轉身離開。
窗門上折射出她離開的身影，江澈暗自垂眸，自嘲一笑。
起身進了浴室洗去身上雜質，躺回床榻睜著眼睛兩個小時都無法入睡，敲門聲響起，葉盞卿的聲音傳來。
“可以進來嗎？”
江澈微微坐起身，嘴巴動了動，有些干澀的吐出兩個字。
“請進。”
葉盞卿端著湯藥四年送到江澈身邊，“孫老說晚上就得吃一次藥。”
江澈嗅到她身上滿身的藥香，半晌后問：“你去煎藥了？”
“嗯。”葉盞卿將手里的藥碗遞給他，“趁熱喝吧，藥效好。”
江澈接過藥碗，定定地看著眼前人，葉盞卿不躲不閃的對上他的視線，眸色平靜，眸光清亮。
剛剛燃起的綺念驟然散去，江澈淡笑著跟她道了謝，“辛苦了。”
葉盞卿輕聲說，“應該的。”
藥湯緩緩送去口中。
江澈垂眸。
她徹底放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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