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看著面前炕上坐著的這個胖墩墩，趙恒還是沒辦法形容他現在是以何種心情露出他右腳的四個腳趾。
這甚至有損他當爹的偉岸形象。
可這小人參軟硬不吃，對學習一點興趣都沒有，甚至連普通的識字都不想學。
他原以為，除了春娘，不會再有人知曉他這個“殘缺”的右腳。
可現在，他不得不將這份殘缺當做猛料給阿寶下藥了。
“爹爹，你不疼嗎？”想到爹爹沒了一個腳丫丫，阿寶的眼眶又開始紅了起來，也顧不得自己的屁屁了，整個人圓滾滾的湊到了趙恒的身邊，乖乖的坐在趙恒的一旁。
“這個腳趾頭，是爹六歲時沒的。”趙恒看了眼阿寶，神情淡淡的道。
“爹自小長在奴坊，就是給人當奴隸的地方，飯都吃不飽，每日還要挨打。”
“與我同住的一個老奴偶爾會教我認些字。我六歲那年，他因為打碎了一個杯子，被人活活的打死了。他死了以后，沒人再教我認字，我便趁著沒人的時候跑去書屋偷書看。”
“有一次我沒把握好時間，被人抓住了。”趙恒垂眸看了眼自己缺失的一個腳趾，聲音淡淡的道：“便被砍了一個腳趾。”
“趙阿寶。”趙恒伸手扯了扯她的小揪揪，扯得阿寶齜牙咧嘴。
“小孩兒笨一點完全沒關系，可你一提讀書就放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爹確實不能容忍。”趙恒目光嚴肅的看著阿寶。
阿寶看了看趙恒缺失的那個腳趾，又想了想趙恒剛剛說的話，她嗚哇一聲就哭了出來，朝著趙恒的懷里就撲了過去。
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扯著趙恒的袍子擦眼淚鼻涕。
爹爹小時候，過得是什么日子哇？
“書不是給我跟你娘讀得，我跟你娘總得死在你前頭，你哥以后若是娶妻生子，自然沒辦法完全照應你。”趙恒面無表情的道：“就算我多給你賺些家產，以你的笨腦袋，遲早要被人騙光。”
“爹活不成老妖怪，你能懂嗎？”趙恒摸了摸阿寶的腦袋，嘆了口氣：“讀書，都是為你自己讀的。”
“爹爹，我把參兒子給你吃，你能多活一點嗎？”阿寶嗚哇的又開始哭了起來。
“學一點吧，讓爹少操點心，爹就能多活一點。啊？”趙恒又開始扯阿寶的小揪揪。
阿寶一邊吧嗒掉眼淚，一邊不斷的點著小腦袋。
“爹不想你和你哥他們再走我跟你娘的老路。”趙恒垂眸，似是想到了一步步艱難走過來的這些年，聲音低沉：“可以，但是沒必要。”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大抵就是這樣。
“行了，自己下去洗臉，明早送你去學堂。”趙恒扯了扯阿寶的小揪揪。
專職看阿寶看了幾天，他都覺得自己要崩潰了。
趙恒不得不承認，四歲就開始躺平的娃，他真的是束手無策。
倘若今天這殺手锏還是沒用，那他……只能認命了。
只能再多努努力，多賺些錢，多賺些他閨女以后的養老錢。
………………
院子里，阿寶撅著屁屁在正在洗臉臉。
王春娘探頭看了一眼，又瞅了瞅朝著自己走過來的趙恒，扯了扯嘴角道：“夫君真是能屈能伸啊！”
“沒辦法，閨女要是跟夫人一樣聰明，我何必屈呢？”趙恒笑了聲。
“娘親，我要睡覺啦，明天早上要是起不來的話，你記得喊我哇。”阿寶洗完臉，朝著王春娘喊了一聲。
“好，去睡覺吧，娘明天喊你。”王春娘笑。
阿寶噠噠噠的就往屋子里跑。
跑到一半，她突然又停下了，回頭又朝著趙恒喊道：“爹爹？”
趙恒回頭。
“我會給你養老送終噠！”阿寶咧著嘴，露出一口小白牙道。
趙恒：“……”謝謝啊。
但是，大可不必。
…………
西鄉村在焦楊的治理下，將各路人馬完全利用，就連老騙子夫妻倆都被他培養成了專職獸醫。
自此，西鄉村的發展基點基本上算是完善了起來，小學堂也有，藥堂也有，村中的婦人們也忙活著做繡品和手工藝品通過貨棧賣往塞外。
山上也種滿了藥草和果樹，總之……不少村子都很眼紅西鄉村的發展。
在跟焦楊取經以后，桃花村也順勢將抓住的一個小偷送到山上開地，結果將人給累暈了……
自此以后，別說小賊了，真是連個賊影都不敢往這一片跑，生怕被抓去當苦力。
聽說老騙子夫妻倆每天要么幫豬下崽，要么給驢治病。
豈是慘字了得。
…………
西鄉村的人最近也發現，阿寶這個娃竟然每天又開開心心的去小學堂了。
雖然聽說這娃還是偶爾在課堂上偷吃被罰站，但是……他們明顯感覺趙恒夫妻倆被喊過去的次數少了很多。
就在阿寶開始逐漸適應小學堂的時候，一封從北洲送來的信落到了趙恒的手上。
“是阿廷來信了嗎？”王春娘聽見消息，也湊到了趙恒的身邊。
趙恒嗯了一聲，送了一包肉干，還有一封信。
“這張是給阿寶的。”趙恒看了眼信的內容，江廷雖然年紀很小，但是字已經開始有些風骨了。
“行，給阿寶的，咱們誰也不準偷看。”王春娘替阿寶將那信給收了起來。
趙恒輕嗤了一聲：“不用偷看也知道，大抵是畫了些貓貓狗狗的。”
“再說了，阿寶現在都不記得還有他這個人了。”
王春娘：“……”
怎么替阿廷感覺有些可憐呢？
就在夫妻倆湊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阿寶帶著楊大寶還有大喜噠噠噠的跑了回來。
“爹爹，爹爹給我錢。”阿寶熟練的伸手朝著趙恒要銅板，另一只手還從自己的大兜兜里熟練的掏出了一張歪歪扭扭的欠條兒。
“要銅板做什么？又買糯米餅？”趙恒挑眉問道。
“不是不是，干爹，我們要去去廟里拜拜。”楊大寶在一邊說道：“我爹說，廟里藏著一位很厲害的人，我爹昨天還去給他送銀子了呢，很多人都去了，說很有名的。”
“叫什么……阿寶，叫什么來著，我忘了！”楊大寶撓了撓腦袋。
“叫……叫瘋將軍！”阿寶扯了扯自己的小揪揪，喊了一聲。
“噗。”趙恒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對，叫瘋將軍，我要去拜拜，讓我娘趕緊生個弟弟給我玩兒！”楊大寶嘚吧嘚的道。
阿寶跟著點頭：“我也要拜拜，讓我爹爹娘親多活兩年！”
趙恒：“……”這特么是拜菩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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