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望仙門 > 第四百五十六章 封兩百里
  興城以北,是自西向東流去的雅水。

  興城東南,是綿延至幾乎與南疆群山相連的大古山脈。

  所以安陽武卒大軍離開興城東去之后,要穿過這山水之間的一條狹長地帶,才能進入安陽郡地界,抵達與興城相對的大城,古城。

  安陽武卒是重甲步卒,不同于撼山軍那種行走城墻一般,大塊結構都是整體澆筑的鋼鐵重甲,安陽武卒的重甲則是以鱗狀甲片為主,在肩頸腰腹等重點部位輔以獸形護件,不但不會太過影響武卒的戰斗動作,能夠起到的防護作用也絕對不弱,甚至還更為精致美觀。

  鎧甲之下還有棉甲,此時距離大軍離開興城時間尚短,一樣才剛經歷了興城那樣的狂風暴雨,除了少數晉入三境的武者軍官可以運起真氣將棉甲蒸干,絕大多數武卒們的棉甲還處于浸濕的狀態,可即便如此,大軍行進間,隊形仍舊齊整,速度也并不慢,可見這一支軍隊的素質。

  在大軍之中接近最前方的位置,有一支百人騎兵,這一支騎兵同樣身著重甲,他們的戰馬體格高大異于常馬,裝備精良配置齊全,完全不弱于尋常離郡輕騎分毫。

  騎兵之前,還有百騎。

  百騎之中為首的是仍舊穿了玄色禮服的安陽郡太守晏思語,以及一身錦緞華服的中年人,離郡客卿蘇一鳴,其余則是數十面容肅穆的藍衣人,以及數十個新近成為安陽郡護官的中三境修士。

  此時的蘇一鳴正在打量隊伍前方的武卒,就聽身邊快過他一個馬頭的晏思語抬起馬鞭指向前方道,“蘇先生你瞧,再往前走一個時辰,就能到了永昌郡與我安陽郡的交界處,那里是大古山脈延伸出來的最北端,也是兩郡之間這一片狹長地帶里最窄的一處地方。”

  蘇一鳴回頭看向晏思語,只見他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抬起馬鞭,腰背挺直,姿態昂揚,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模樣,便即笑道,“背水靠山,卻是一處上好的埋伏之地啊......”

  晏思語聞言,舉著馬鞭的手就頓在了半空,他隨即收回馬鞭側頭看向蘇一鳴笑道,“蘇先生說笑了,那一處所在距離我安陽郡的古城不足百里,何人敢在那里設伏我們?何況我安陽武卒也是訓練有素的強軍,真要背水一戰,不懼對上任何來犯之人!”

  蘇一鳴點頭贊道,“太守大人果然是真豪杰。”

  晏思語笑著擺了擺手道,“蘇先生不必如此捧我,我也知道你的意思,你與洛太守皆是擔心晏某經此一役,一蹶不振,只是晏某到底在這太守的位子上坐了多年,享得了富貴,自也吃得起挫折,此番確是在那云百樓有心算無心之下吃了些虧,下次,便沒有如此好事予他了。”

  蘇一鳴收斂了笑容拱手行了一禮道,“正是此理,卻是蘇某與我家太守大人杞人憂天了。”

  晏思語哈哈大笑,那笑聲傳遍四周,被許多藍衣人和中三境護官們看在眼里,“原來你們兩個竟真的擔憂過此事,哈哈哈。”

  他笑了好一陣才慢慢停下,將馬鞭套在手腕上,雙手隨意的抓住韁繩,仰頭看著天邊厚厚的烏云,“如今的安陽郡確實遇了挫折,但在本太守看來卻不是興城,興城之事到底還算不上什么,當時雖也有些氣憤,氣憤過后便就罷了,安陽郡真正的挫折,在南疆,在第一道防線被破,在元河以南落入南夷之手,在數百萬子民遷徙北上,這些事,才是真的不易。”

  蘇一鳴認真的聽著,沒有再次開口插話。

  晏思語卻不知為何,好像就要大大方方在這大軍行進之間,掏心掏肺的與他談一場般,全不在乎四周眾人聽到,“蘇先生有所不知,我西南漢州原本有四大邊郡,當然,如今只余其三,只說這四處所在,數百載以來始終為妖夷侵擾,可事實上,安陽和安陵兩座邊境上承受的壓力加起來,都比不過一個永昌,更不必說離郡。”

  “所以,天長日久,我安陽的將軍們,從上到下便都認定了一點,南夷之禍乃是小疾,便是再如何猖獗也絕破不了第一道防線,于是乎,所謂第二道防線,愣是經過了九百載的時光,都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立起來,”他輕嘆一聲道,“歸根結底,是我們自己大意了。”

  “魏長河為此死了,好像他死了就能平息了那些挫折帶來的罵名,可他錯了,我不想讓他死,也不在乎擔什么罵名,我只想要一個陸東風一樣的人站出來力挽狂瀾,解決那些問題,可魏長河......不是陸東風,或者他曾經是,最終,變了吧......”晏思語語氣低沉,腰背卻一點都沒有彎折,“可沒有了魏長河,我安陽郡難道就真的出不了一個陸東風?!”

  “難道我壓下所有聲音厚葬魏長河,將他想要以死消除的罵名主動背上,臥薪嘗膽之后,就不能擁有一個陸東風?”他握緊了韁繩,頭顱重新高昂,“難道我安陽郡斷絕了所有的自大和所有的僥幸,上下一心破釜沉舟,重金重賞之下,就不能出得一個陸東風?!”

  “我安陽郡數百載積累仍在,我安陽郡數千萬子民仍在,常州山北郡,丟了同城以北便算是折損了半數氣運,只能被山南郡一口吞了,我安陽郡雖說也丟了差不多大的一塊土地,卻不過十去其二,元河以南百姓更是一人未失,”晏思語再次側頭看向蘇一鳴,“蘇先生,你是謝黃石的弟子,眼界格局放之四海都是頂尖的存在,你說如今的安陽郡較之從前,是強了還是弱了?如今的安陽郡再對上那些從南疆群山里爬出來的蛇蟲鼠蟻之輩,勝算幾何?!”

  蘇一鳴坐在馬上端正了身軀,肅然行禮,朗聲道,“我家太守曾說過一句話,他說‘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毫無疑問,如今的安陽郡比之曾經,實在是強了太多太多,只要太守大人抗夷之心堅決,則安陽元河,便是南夷蛇蟲鼠蟻們永遠無法越過的冥河,南口城收復,亦不遠矣!”

  大軍行進,浩浩蕩蕩。

  晏思語將那句“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反復念了幾遍,隨即哈哈大笑道,“堅決?這個詞語不足以形容晏某的決心,晏某會和這一支安陽武卒一起出現在元北城!”

  “我聽說陸東風已經是皇帝陛下欽封的護國大將軍?!”他看一眼默然點頭的蘇一鳴,伸出馬鞭遙遙指向東南方向的某處所在,聲音豪邁,“我就在元北城,在元河北岸,看我安陽男兒,有沒有人也能做得那護國大將軍!”

  “屆時,我晏思語便從元河以南的失地之中,劃出兩百里!封于我的護國大將軍與其所屬有功者!讓他們的子孫世代權貴!讓安陽的子民......永遠銘記!”

  話語一出,所有聞聽此言的人都忍不住呼吸粗重。

  蘇一鳴則坐在馬上深深行了一禮。

  內心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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