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路哥？”
兩人匆匆跑上樓，看到路子野站在隔壁休息室的小會議桌上，手里拿著的，正是陶醉剛才拿給蘇嫣看的那份同遷協議。
“小醉，這是你簽的？”
路子野問。
陶醉點點頭：“沈風易他媽媽親自過來跟我談過的，說是他同意保留畫廊，并將畫廊東側那塊二層倉庫作為回遷補償給到我。讓我在那里做餐館。”
說著，她瞅瞅身旁的蘇嫣，“嫣姐的奶茶店也簽了，雖然沒談回遷地段，但補償款挺高的。”
“小醉，你被騙了。”
路子野說。
……
昨天那場雨，從夜半一直下到現在。
整個天空灰蒙蒙的，像看不清的前路，像看不穿的人心。
陶醉走出工作室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半，蘇嫣怕她出事，急急忙忙追上去——
“小醉！你等下！你要去哪！”
“嘩啦！”
陶醉撐起一把小花傘。
前幾天剛在網上買的，挺好的一個品牌，花紋也時尚。
陶醉轉頭看看蘇嫣，撲哧一聲笑了。
“你看我連頭發都不舍得淋濕，從頭到腳哪有想要去找沈風易同歸于盡的意思？”
“不是，我……”
陶醉苦笑一聲，“嫣姐，你經歷過真正的痛苦，失去過真正重要的東西么？”
蘇嫣牙根一緊：“小醉，你別嚇姐……是，是姐不好，媽的當初我就不應該去先簽那個狗屁協議！兩家破奶茶店老娘全當打發要飯的送他了！我沒想到……他能這樣擺你一道。”
綠山湖自今年第三季度起，被政府重點化為了4a·級保護區。
招商開發后的全部商鋪都要經過環境資質審核。
協議里承諾回遷給陶醉的那座全坪一千二百的倉庫，根本沒有資質做餐館。
因為它本身要做積水排系統的話，全部都要排放到湖水里。
政府的招商規范已經加蓋了紅頭，整個文化開發區沿湖三十米內，不得有餐飲，洗浴，鮮花種植等高排放污染的商鋪。
而這一切，直到路子野給她看了規劃局官網批示的文件，陶醉才知道。
她被騙了。
她根本就沒可能把那塊倉庫打造成與畫廊一體的中式老字號餐廳。
甚至因為湖心地段的特殊，對開發商來說，幾乎是一塊叫不上價的燙手山芋。
如今，被拿來抵了這塊紅房子一半的拆遷市價，誆騙了陶醉。
簽下協議，只要沈風易順利拿到開發權，這塊破倉庫給到陶醉，充其量也只能當個倉庫。
或者改個小觀景臺，收個畫展門票？
諷刺的現實像刀尖一樣剜著陶醉的心，可是她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小醉，我還是那句話，事情重回原點，我們只要想辦法讓沈風易的項目黃了，讓他拿不到開發權！真的，你想想看，現在咱倆協議都簽了，只要他拿不到項目，就要賠償咱們三倍的補償款！”
蘇嫣雙手抓著陶醉的肩膀：“小醉，明天晚上，你忘了么？周六晚上，將軍令。周二少是我們最后的底牌。只要說服他跟沈風易搶下綠山湖，我們就贏了！”
“到時候我們拿著錢，重新找個好地方，我們把心姨的畫都取下來伴奏，租個永久倉展覽。你想開餐廳，想做自媒體，探店，拍視頻，咱們一起。現在老路也不走了，好不好？小醉你千萬想開點……”
“姐。”
陶醉把手里的花傘往蘇嫣那邊推了推：“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想想我到底錯在哪。”
“那……那你要靜多久？我陪你回家，我陪著你想行不行？我保證我一句話也不說。你就當我是空氣。我躲在角落里吃瓜子——”
“不會超過二十四小時的。”
陶醉笑笑，“明晚不是還要去將軍令么？”
蘇嫣倒吸一口涼氣。
還好，她還有計劃，她還有想法。
說明她還有足夠的理智，應該不會亂來的。
“嫣姐，我先回去了。你跟路哥說說話吧。他有什么困難，你問問。一下缺錢，一下又解決了，到底有沒有把咱們當朋友？”
陶醉說完，撐著花傘過馬路。
蘇嫣看著她的背影，無奈舒了口氣。
她有心說老路，其實自己不也是一樣？什么事都喜歡自己憋著自己扛。
“嫣姐，醉姐沒事吧？”
駱小嬌推門出來，湊前上去。
前兩天她沒過來，今早一進工作室，就聽說陶藍替她半天崗鬧出來的人間喜劇。
“我……那個，藍藍的事都是我的錯，你們別怪她，也別讓醉姐去說她。我一時頭腦發熱，就讓藍藍來替我了。沒想到……”
駱小嬌紅著臉主動檢討。
剛才她看到路子野回來，三個人在上面說些什么，然后陶醉一臉凝重跑下去。她以為是因為陶藍把直播推廣弄翻車的事，正在開批斗大會，所以心里也是膽噓噓。
蘇嫣擺擺手：“跟那個沒關系。你別多想。對了小嬌，我有個事想問問你。”
“嗯嗯，嫣姐你說。”
“小醉跟你哥……我是說駱北尋，她倆很熟么？”
蘇嫣問。
駱小嬌撓撓頭：“怎么說呢？北哥是我哥，是咱們工作室的法務。更是沈風易的表哥，這么多層關系跟疊buff似的，應該很熟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們兩個有沒有私下的交情？平時接觸么？”
“奸情啊？”
駱小嬌撲哧一聲笑了，“有就好了，我倒挺希望醉姐做我嫂子的。可惜我哥那人實在是……”
“啊？”
蘇嫣愣了一下：“不是說，北哥好像也不是純那個，他以前有過女友的。”
“我不是說那個。”
駱小嬌捂嘴笑：“我是覺得，我哥這個人特別狗。他要是真肯好好跟哪個女的談一場戀愛，還不是環肥燕瘦任他挑了。反正呀，他的私生活我是不敢多問的。”
“難道是我想多了？”
蘇嫣皺著眉，看檐前細雨成煙。
陶醉一個人徒步來到星河苑樓下。
雨還沒停，但也不大。
淅淅瀝瀝，讓人挺惱的。
走到駱北尋的公寓樓下，陶醉倏然停下了步子。
可能是因為她突然覺得自己過來好像也沒有什么意義。
騙子太多，傻子明顯不夠分。
字是她簽的，愿賭服輸。
也可能是因為，她正好看到駱北尋撐著傘從里面走出來。
陶醉沉了沉呼吸，躲到旁邊的配電箱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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