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答應杜霞的事，就也能答應你。李先生。”
駱北尋看了看時間，時候不早了。
他給陶醉發的消息還沒有回應，猜想她差不多也是該回來的路上了。
“如果你想逃離這里，我一樣可以幫你。但前提是，無論最后是什么樣的結果，你都不能傷害到陶醉。能做到的話，就眨一下眼。”
李高偉沒有多猶豫，應允了駱北尋的提議。
“我還會再來的，今天就先這樣。”
說完，駱北尋轉身離開病房。
可就在他走到療養院大廳時，一個老人拖著沉重不堪的左半邊身，與他正面交錯。
在僅有的一根手杖支撐下，動作又費力又艱難。
駱北尋看了一眼，抬手試了試外面的雨。
雨不算大，只是天色沉得厲害。
打開車門，后座腳墊上的白塑料袋里，活魚蹦得不怎么歡了。
氣壓很低。
每個即將接近的真相之前，總有山雨欲來的既視感。
只是今天晚上，駱北尋不想再多想其他的事。
除了陶醉親手做的晚餐，萬事萬物都不及期待。
……
車行途中，陶醉心飛似箭，全程緊捏著張不開的拳。
周豫白希望能她能放松點，于是故意開了話題：“小醉，我記得你以前好像提過，你跟李高偉的感情，從小似乎并不糟。”
“嗯。”
陶醉點點頭，輕嘆一聲：“我小的時候，我舅舅對我其實并不差的。他比我媽媽小十歲呢，我媽跟我爸離婚以后帶我回了娘家。她自己整天忙著畫室及教學，常把我扔在外公那。有時候外公帶著我，有時候就是我舅舅帶著我。”
說到這里，陶醉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你還記得么？小時候在長壽湖，我舅來找過我的。那陣子我外公正好去另一戶人家安排宴席，把我一個人留在你身邊。中途我舅來給我送東西的，那時候，他也就二十出頭吧。”
周豫白臉色微轉，點點頭：“對，我有點印象。只是后來見他對李老那么混蛋，完全沒有把他跟以前的樣子聯系起來。”
想到這里，陶醉心里也難免不是滋味：“可是自從我舅舅認識了唐毓秀，人就變了。我聽我外公說，我舅以前有個女朋友的，兩人原本是打算領證的，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掰了。有街坊說那女的其實是有男人的。但我舅從不承認自己被綠了，只說是婚檢查處那女的不能生孩子，于是和平分手了。”
“再后來，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我媽病重了，我舅反而變得冷漠又刻薄。那時候差不多正好是他剛認識唐毓秀那會兒，可能是受了那女人的攛掇慫恿，他借口外婆留下的紅房子已經給了我媽，所以堅持要我外公把長留記給他繼承。”
“結果沒幾年，他就把長留記的幾家分店全都折騰進去了。外公也氣得一病不起……”
陶醉單手撐著下頜，看外面的雨越來越稠密。
“也不知道，外公自己去找我舅舅，是想跟他說些什么……說實話周豫白，在我知道我爸和我外公其實是師徒關系，以及我媽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之后，我甚至有種莫名的錯覺，好像……外公對我都沒有之前那么親了……”
想到這里，陶醉的眼眶又是一陣酸。
正好雨水沿著車窗未收緊的縫隙飄進來，她作勢抹去，并不太希望周豫白再說什么安慰的話。
“李老不是對你不親，他應該是更希望你能快快成長起來。或許，他對你父親曾經有過的期待，成為了他這一生最大的意難平。”
“是么？”
陶醉扭過眼神：“我也……我也有想過，是不是我太不努力了，終究還是辜負了外公的期待。”
“是有一點。至少我開餐館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主廚把自己吃到菌菇中毒的。”
陶醉臉上一紅：“能，能不說這個了么。那只是個意外。”
“那把自己關到冷庫里呢？也是意外么？”
陶醉：“……那事，其實不能怪我，又不是我關的門……”
周豫白淡淡睨了她一眼：“看來我應該叫行政出一份最新的管理制度了。工作時間不能帶男朋友出現在工作場合。看來這位駱大律師，運道不是很吉利。”
“這……”
陶醉的臉瞬間變得更紅了。
雨越下越大，車也終于到了長安療養院門口。
陶醉一路沖進李高偉的病房，看著全身如木乃伊一樣的男人一如之前般死死盯著天花板，卻并沒有外公李長留的身影。
“舅舅！外公呢！你看到他了沒有？”
陶醉撲到李高偉身邊，搖晃著他幾乎沒有知覺的身體。
李高偉說不出話，臉上的表情因急切而猙獰，在陶醉看來，還以為他是在表達極致的憤怒。
“舅舅！外公是不是來看過你！你見到他了么？他人呢！”
“哎！你們干什么的！”
聽到這邊有動靜，一個護士沖進來：“吵什么呢！”
“護士，我……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半身不遂的老爺子，跟我差不多高，很瘦，說話不利索，拄著拐。”
護士：“這邊的病人都是記錄在冊的，你要找人去前臺看登記啊？怎么能隨便抓個人就逼問呢？”
陶醉：“不是，他不是這的病人。哦，他以前住過這里，我……對了你們原來那個護士長呢，她見過我外公也認識我，能不能幫我找到——”
陶醉情急之下，越解釋越亂。
還好周豫白冷靜許多：“我朋友是說，這位李先生是她舅舅，今天下午，李先生的父親李老爺子一個人打車過來看兒子，現在找不到人了，你們見到過李老爺子么？”
護士聽明白了，但表情更懵了。
“沒有，今天好像就只有一個年輕人來看過李高偉。”
周豫白揮揮手：“阿邦，去查他們監控。”
“是。”
此時此刻，陶醉剛剛有點安定的心情再一次提吊起來。
她原本以為外公十有八九是在舅舅這里，可現在又不見了人影！
他這么大年紀，腿腳不便利，外面又下著雨。能跑到哪去呢！
“小醉，先別太擔心。李老身上有錢，雖然說話不利索，但也能跟人交流。說不定他自己打了車又回去了。”
周豫白輕拍了拍陶醉的肩：“這邊療養院有監控，很快就能查到的。”
陶醉一邊點頭，一邊用手背抹淚水。
可就在這時，陶醉的手機響了。
一看來電顯，是路子野？！
陶醉第一反應是不是蘇嫣出事情了，今天中午她心煩意亂賭氣從醫院離開，之后就沒再聯系過自己。
陶醉心下一團亂，顫抖著聲音接聽。
“路哥，什么事啊？”
“小醉，哎呦你可算接電話了，我都打了三個了。你外公怎么一個人跑到半里煙廊這里了？你人在哪呢？”
“什么！”
聽到路子野的話，陶醉驚得嘴巴都合不攏！
“路哥，你你，你說什么，我外公在綠山湖？”
“是啊！我們這剛出外拍回來，看到一老爺子在畫廊這邊，拄著個拐，拖著半個身子晃悠。全身都濕透了。后來摔了一跤，動也不動。”
路子野說，“我們怕出事，趕緊上去救人。沒想到竟然是你外公！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們現在把人送江東醫院了，在門診病房這兒輸液呢。”
“我，我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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