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哥？！”
陶醉看到進來的這個男人，正是路子野。
他手里捧著一條絨乎乎的毯子，整個人身上像是灑了許多溫暖的陽光。
“小醉？你……你怎么在這兒？”
看到陶醉，路子野同樣很驚訝，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陶醉便全都明白了。
“路哥……你和莫以辰，你們……”
她早該想到的。
之前便聽說路子野有個愛人，六年前意外出事后，他身邊就再也沒有伴侶了。
后來得知那人似乎還活著，只是始終沒有蘇醒過來。
有段時間他因為資金問題甚至想要賣掉醉夢的股份，現在想想，難道也是跟這件事有關？
陶醉看著路子野走到病床前，輕車熟路地給莫以辰送毯子，舉手投足間細膩傳遞，很多東西已經不言而喻了。
原來。莫以辰就是路子野的愛人。
“這么說，是駱北尋找到你的？”
“嗯。”
路子野說，他從來沒想過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莫以辰。
“當年分開后，我一氣之下答應了家里人，同意安排相親。你懂的，像我們這樣的人，想要得到家族的認可實在是天方夜譚。”
陶醉記得之前她就聽路子野說過一些有關他和那個男人的事。
用路子野的話說，那時候，他太年輕，也不懂事。
他出身優渥，是個家底頗豐的富二代。
想來從小性格驕縱，唯我獨尊慣了。
雖然因為性取向的事跟父母鬧得很疆，但他們終究是父母，不會真的不管不顧。
但莫以辰跟他是完全不同的人。
陶醉可以想象得出來，在所有人眼里，莫以辰都是那個性情溫柔內斂，總是替別人著想的。
“那時候我總是欺負他，很霸道。”
路子野換好毯子，坐下身，輕輕牽起莫以辰的手。
他的手長期血脈不通，呈現出病態的青白色。
路子野將他的手捂在掌心，輕輕按摩著。
他說，“想想當初，因為不能理解他的壓力和遭遇，我還總是跟他吵架。甚至……跟他提過分手。”
陶醉：“路哥，那時候，你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么？”
路子野搖頭：“沒有。在我看來，阿辰是特別堅強的人。即使面對多么棘手的困狀，也不會輕易放手。像我們這樣的人，本來就注定要比其他人過得更難。輕言放棄，其實是一件特別容易做到的事。”
就像路子野自己坦白的那樣，他說，自己也不是沒有動搖過。
“這條路難走，所以繞過去。回到舒適圈，找個門當戶對的女孩子結婚生子，這原本就是家里幫我規劃的最合適的路。可是后來我才明白，我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歡的是阿辰。是他這個人，無可代替而已。”
“路哥。”
陶醉輕輕推了下他的手臂，“我想，他……他應該是聽得見的。”
“我也希望他能聽得見，哪怕他醒過來，跳起來，狠狠甩我兩個巴掌，我都認了。”
路子野把臉埋在手心里，這是陶醉認識他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的情緒如此失控。
“我原本是可以救他的，陶醉，你明白么？”
路子野說，“當鋪天蓋地的詆毀來襲，他身為律師，卻被質控要挾當事人女孩，趁人之危發生關系。如果那時候，我可以站出來證明，他是生理上的純同性戀，那么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即便章美美的控訴再怎么天花亂墜，事實就是事實，容不得黑的說成白的。可是我不能……”
路子野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那些年下來，我是他身邊唯一的人。除了我，沒有人能給他作證。可如果我敢站出來公然出柜，我媽就要以死相逼。我只能眼看著他一個人去面對莫須有的詆毀，我只能那么眼睜睜看著……他終于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跳下了跨海大橋。”
“你不知道，你們所有人都不知道，我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我無數次想要陪著他一起去，可是我又不忍他從此沉冤不得雪。我一直在找……一直沒有放棄去找尋證據。”
陶醉聽到這里，已經明白了很多事了。
“路哥，其實章美美當初……”
“是，是我故意給她牽線出去的。”
路子野抬起眼，那些只會隱藏在膽怯背后的真相，在這一刻迸發出來。
“我知道她就是當初的章曉蓮。從被害者到施惡者，不過一念之間。當初為了她的這個案子，阿辰頂了多少壓力，收到過多少死亡威脅。可最后，她僅僅只為了一百多萬的封口費，利用阿辰的善良和信任，偷拍了那些足以毀了他的照片作為證據。”
路子野說，“對不起小醉，我沒辦法告訴你，也沒辦法告訴蘇嫣。你們曾經一心一意跟我創業，而我始終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后來，我實在不忍心拖你們下水，所以才借口資金不足，想要退出醉夢的經營。”
“然后，駱北尋找到了你，是么？”
陶醉回想起當時種種，如今終于被傳成線索，全部都能解釋得通了。
“是。他找到我，告訴我，阿辰還活著。”
路子野的淚水落在莫以辰的手臂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陶醉的錯覺，在剛剛那一瞬時，她感覺他的手指似乎動了一下。
但路子野似乎沒有發現，繼續說道：“駱北尋說，阿辰承受不住壓力，得了很嚴重的抑郁癥。章美美的恩將仇報，倒打一耙，將他陷入絕望的境地。而一心想要幫姐妹們討回公道的周小池，也被詆毀為故意誘騙三個女孩子入局的元兇。只是因為當年，她是四個女孩子里年紀最大的。”
后面的事，陶醉都知道了。
周小池在莫以辰跳海之后，自覺起訴無望，于是也跟著一起結束了生命。
可罪惡的陰謀卻從來沒停下助推的雙手。
任憑駱北尋如何祈求，駱向東都沒有伸出援手。
于是，有了一切故事的開端。
一把火燒起來，就再也收不住了。
“如果我當初，我可以再勇敢一點……”
路子野藏在心中六七年的自責，終于一吐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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