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麗的家在安益縣青山鄉青山村。賀宇輝和丁雪葭之前都去過。
那是一個偏遠閉塞的村莊。炊煙、老屋、石橋、水牛、苦棟樹、蜿蜒山路……這是留存在賀宇輝心頭的記憶。
山村雖美，人們生活清苦。
前幾個月，牛小麗的老公萬金元在縣里確診塵肺病，并伴有癌細胞轉移，到了市里城南醫院后，抽取肺部氣泡進行化驗，再次確診肺部結節系癌變……
他聽聞這是不好治的病，便死犟著放棄治療回了家。賀宇輝當時也要跟著去的，但那時實驗室項目進入攻堅收尾階段，最終沒有去成。
哪知道，萬金元回到村里，承受不了壓力，擔心病情拖累家人，從村口的石橋上一躍而下，摔在橋下的巨石上，腦漿涂地……
他去世的消息，深深地刺痛了賀宇輝和丁雪葭。
賀宇輝聽聞消息久久不語；丁雪葭則嚎啕大哭，心嘆牛小麗和兩個女兒怎么辦？
后來，丁雪葭還嚷著好幾次要去看牛小麗，但最終因這事那事沒去成，只得通過牛小麗在醫院留下的銀行卡號，給打10000塊錢，也是希望她堅強起來，將女兒萬桃和萬柳兩個乖萌小寶貝養大。
念在這人情上，牛小麗在老家，通過郵政所給丁雪葭寄過幾次她們山里的土特產，有風干驢肉，葛根粉，以及毛板栗等等。
這一次牛小麗進城，也是跟丁雪葭聯系的。
丁雪葭懷孕在家沒事，找她聊天。
她問她在家干嘛？
牛小麗便在電話中傾訴道：“雪葭妹子，不知怎么搞的。這幾天我頭暈，喘不上氣，也咳得厲害。到村里衛生室撿了點止疼片，沒有作用呢。現在在家里熬藥。”
聽了這話，丁雪葭神情嚴峻，畢竟就村里那診所，說句不好聽的，要儀器沒儀器，赤腳醫生要技術沒技術，啥病兒都是先掛水，再止疼。
若遇疑難雜癥，或者重一點的病，不僅沒效果，還耽誤救治時間。
丁雪葭當即跟她說道：“你身體不舒服，得到縣里或者鎮里醫院檢查檢查啊……這拿點止疼片有啥用？”
牛小麗道：“那過兩天，我到縣醫院看看。”
丁雪葭怕她不肯去，直接說道：“要不，你還是來市里吧，醫院我讓宇輝幫你聯系好，檢查的科室也不要你多跑路，比你到縣城醫院找不著北還方便。”
牛小麗聽了丁雪葭的話，還真是提著一大筐土雞蛋，拎了兩只殺了的老母雞，搭車來到了中海。
雖然丁媽和丁姨都不讓丁雪葭活動，但丁雪葭懷孕個多月，啥反應兒也沒有，她執意開車去車站接了牛小麗。
短短三個月沒見，牛小麗瘦了一大截，面色枯黃。其實她的年紀，真就還沒丁雪葭大，但兩人站在一起，卻恍如隔了一個世紀。
她穿的是粗布的直筒褲子，圓點花紋的小襖。而丁雪葭穿著白色棉質v字裙，半寸高跟靴，勾勒出修長圓潤的長腿。
再加之她的脖子上，精致的黃金項鏈熠熠生輝，再配著微卷的長發，呈現都市少婦冷靜而高貴的氣質。
丁雪葭先將牛小麗接到家里歇腳，還讓丁媽做了餐午飯，在家里吃罷后，才給賀宇輝打電話，讓他幫著安排醫院看病。
賀宇輝一聽牛小麗來看病，自然也不當事兒。他堂堂衛計委主任，在中海這個地方，到哪家醫院看病，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不過尋思一陣，他還是將電話打給城南醫院的劉文杰。
不管怎么說，賀宇輝是城南醫院出來的，他對這家醫院，充滿深厚感情，也對這家醫院的醫生，充滿執念般的信任。
賀宇輝到衛計委履職后，現在城南醫院，便由劉文杰負責。
劉文杰是博士學歷，在實習的時候，一直在大醫院甚至是西方國家的醫院學習，他的眼界，能力，讓賀宇輝比較信任。
劉文杰自然滿口答應幫著聯系科室。
一切安排好之后，丁雪葭開著車，又將牛小麗送到醫院。
但是，檢查的結果，卻很不如意。
讓人氣郁的是，她的結果，竟與她老公萬金元在城南醫院就診時的既然差不多，只是未有那么嚴重。
但她的肺部有陰影，也有局部塵肺的傾向。
而且血液金屬超標，有中毒癥狀。
這般不好的癥狀，劉文杰看了報告，不敢告訴牛小麗，而是打電話給賀宇輝。賀宇輝一聽，真就坐不住了！
他馬上放下手頭的工作，讓司機送自己來城南醫院。在核磁共振閱片室，當賀宇輝看到片子的時候，郁悶了，震驚了，心疼了！
他真沒想到，這家人兩口子會患幾乎一模一樣的病。而且還是最難治，最不好治的塵肺病。
這如何是好？又怎么會這樣？
“先辦理住院吧……然后洗肺、換血治療……”
“還有，暫時別告訴患者。”
賀宇輝不是患者家屬，他替牛小麗作出這樣的決定，實則內心作了最激烈的斗爭。畢竟，這樣一個診治過程，可能漫長，而又花費頗大，效果不佳。但是，在此刻，賀宇輝的眼前浮現牛小麗兩個只有四五歲的女兒，他又覺得，牛小麗年紀不大，才三十多歲，她不應就此放棄！
她若像她老公萬金元一樣心疼花費拒治，那么她兩女兒怎么辦？
劉文杰見賀宇輝吩咐了，馬上要求身邊的護士，安排病房，隨后讓主治科室，對病人進行診治。
……
牛小麗需要住院治療，而且患的是和她老公一模一樣的病。
丁雪葭也萬萬沒想到。
驚聞這消息，她久久不語，眼睛蓄滿了淚水。
直到賀宇輝近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背，安慰她道：“好啦，雪霞，我已經安排了，就讓她在城南醫院治療。她這病，雖斷不了根，但生活還是沒問題的。”
丁雪葭仰起頭，眼望著賀宇輝，微微松了口氣。接著，她又喃喃問道：“她們兩口子怎么會這樣啊？患病還同樣的？”
賀宇輝從理論上分析道：“患同樣的病，要么就是飲食飲水有問題，要么就是環境有問題。她和她老公萬金元在一起生活，起居飲食是一樣的，患同樣的病，也不奇怪。”
“啊？”丁雪葭一聽這話，從床上一彈而起，失口大聲道：“這么說來，你說她兩個小孩，也可能患上這種病？”
賀宇輝望著她，點點頭：“理論上，有這種可能！”
丁雪葭一聽，眉頭緊鎖，粉拳輕握，愁腸百結道：“這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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