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吃完飯后，為了鄭大偉之事，賀宇輝還特意喊他和自己到小區門口的路上走了走。
夏日夜色下的中海小城，喧鬧中彌漫著濃濃煙火氣息。
小城的環境，或許沒有大都會那么好。
但是街頭人頭涌動，小攤小販吆喝叫價，地攤小館喝酒劃拳。
兩人并肩走在路上，感受著濃濃的市井氣息。
賀宇輝碰了碰身邊的鄭大偉道：“大偉，你對鄭家裕將出任公安局長這事，怎么看？”
鄭大偉深呼吸一口氣，神情悵然道：“呵呵，我能怎么看？！他雖然沒有業務經驗，但人家背后有人！在官場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也不能根據能力來定。你懂的。”
鄭大偉的出身和賀宇輝差不多。他是中海底下一個縣城小鎮長大的孩子，祖上三代，都沒有走出那個鎮子。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其實已經覺得不錯了。
賀宇輝沒有接他的話，他若不是走上副市長的職務，其實也和鄭大偉一樣，深深的自卑感，鉻進了他的心里。
此時，他繼續說話道：“你不覺得他出任中海公安局長，能力不足嗎？現在中海城區的治安還可以，底下的治安，特別縣城以下的很多地方，說實話，那真是一團糟！我們衛計委開展農村醫療調研的時候，我在鄉鎮上，趕集的集市中，看到打架斗毆的，售假制假騙人的，真的不在少數，甚至可以用司空見慣來形容！一方面，這是經濟發展和個人素質的原因，另一方面，我覺得也與我們相關單位執法不嚴，隊伍參差不齊有問題！”
“呵呵，宇輝，你說的這些……其實我們都知道！”
“知道，那為什么不改進？而是要放任這樣的情況出現？”
鄭大偉揚起臉，略顯尷尬地笑了笑道：“你問我？我也想改呀！但我是心有勁，而力不足啊！我在中海，只負責刑偵工作，財務啊基層治理啊我不沾邊，你讓我怎么去管？……這回我倒是想過了，若是將我調到城北區去當分局局長，上任后，會狠抓干部隊伍建設，將社會治理更穩定和諧！……可現在，放眼全市？……我？身份不匹配呀！”
賀宇輝一想，鄭大偉說也對！他空有想法，有什么用？人事、財務大權在人家手中。他一個小小的負責刑偵工作的副局長，能掀起什么風浪！
當然，鄭大偉的話，讓賀宇輝頗有感慨的同時，也讓他更加堅定，要推鄭大偉一把。他側過身，目光堅毅地盯著他道：“要不，大偉！你去找下喬新生喬部長吧！他是個愛才惜才的好領導！你將你的想法一說，說不定，他會給你這個機會！”末了，他接著道：“咱們有機會就要抓住，不要考慮過多！若他不同意，我覺得也沒損失什么！”
鄭大偉顯然不是特別完全懂得賀宇輝話里的意思。
他側著頭，盯著賀宇輝輕聲道：“宇輝，你是說？……讓我給他送點禮，拜訪下他？”
按照鄭大偉的理解，這找人辦事，肯定是要需要給點好處的。而且這件事情，是事關他命運的大事，他豈能不下血本？
賀宇輝狠瞪了他一眼道：“大偉，你誤解我的意思啦！”
“我讓你去找喬部長，不是讓你給他送禮！若你給他送禮，我敢保證，你會熱臉貼上冷屁股，自傷自尊，自找難受！我讓你去，是要你將自己工作的狀態，以及公安局現在的具體情況，甚至你對公安工作下一步計劃，匯報給他聽！要讓他知道，你在公安系統里面，工作能力不比別人差！你有更好治理這個地方，守護這個地方的辦法！”
鄭大偉還有點懵。
賀宇輝繼續道：“現在的官場，早已經不是幾年前的中海官場！現在提拔年輕干部，也不再需要用利益來交換！就拿組織部長喬新生來說，他是一個有情懷的干部。據我所知，他的父親跟著紅軍過了草地，叔叔更是死在風雪征途中。可以說，他的身上有著跟這個國家一起成長的紅色基因。這也促使他有更坦蕩的胸懷、對社會有著更高的站位，我跟他打交道的幾回，知道他不謀私利，不搞特殊化，有能力者上，有貢獻者上。”
鄭大偉仿佛被他看穿了心思，臉色有些發紅，頭也低著，靜靜的走在賀宇輝身邊，只是點頭，不再說話。賀宇輝接著道：“你自己找他自薦，真的沒毛病！你想想，褚市長是什么角色？他都58歲了，在省里、在中央，他什么榮譽沒得過？卻為什么要來中海？還上不是上面信任他，相信他下來之后，能讓中海振作起來？一個好漢三個幫，他難道不想選用能干事，會干事的干部？而選用那些碌碌無為者到重要崗位？”
賀宇輝說了那么多，給了鄭大偉莫大的勇氣。
他握了握拳，咬牙道：“好！宇輝，我這幾天，就去找喬部長！”
兩人走了約有40來分鐘，才漫步又從原路走了回來。
想不到有意思的是，剛進小區的時候，兩人便看到賀曉楠和鄭大偉的兄弟小陶，正從樓下的超市買東西出來。賀曉楠手捧奶茶，小陶拎著不少東西。看到賀宇輝和鄭大偉后，兩人還不說意思，小陶道：“阿姨說家里洗潔精沒有了，我們下來買一點！”
賀宇輝和鄭大偉相視一望，泯嘴而笑。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有些感情。不言自明。
……
第二天下午，鄭大偉鼓足勇氣，去找了喬新生。
喬新生最近為很多事頭疼，主要原因，還是沒有人！
當然，也不是說中海沒人，而是沒有可用之材。
自打安益縣出了非采一事，中海前前后后查處、調離干部達到400多名，近百名都是副科、正科，甚至是副處級干部，這導致現在市里幾大部門的一把手都空缺。比如公安局、自然資源局、衛計委等。
而且，矮子里邊拔高個，從一幫平庸之輩里邊選一把手，這樣的事兒，喬新生不愿做，做起來惡心！幾個班子成員推薦的人選，他審查的時候，嚴之又嚴，為這事兒，在班子會上，可沒少吵架。
這也直接導致這些重要崗位的干部，遲遲公布不出來。
鄭大偉走到喬新生的辦公室門口，見他的門半開著，里邊卻有人說話。
他便在徘徊在門外良久，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想著是不是趕緊走人？！
但就在這時，那匯報工作的人走出來。
開門之際，喬新生看到門外站個壯實男子，他微微湊過來道：“你是？”
“喬部長，你好，我是公安局副局長鄭大偉！……可能，以前我做刑偵工作，你沒見過我。我……想向您匯報下工作！”
“哦！好，好……你進來，請坐！”
喬新生退后一步，鄭大偉進去。
他將他引到沙發上，兩人分左右坐下。
鄭大偉有些局促，搓著膝蓋輕聲道：“我這前來，打攪喬部長工作了1其實，我早就想來拜訪下您！”
喬先生或許恭維話聽多了，對他這態度，并沒有想象中的熱烈。
甚至，他的話語，還帶著些冷漠。
“拜訪，就不用了，咱們都是給中海人民搞服務的！都一樣！……你這次前來，主要是匯報哪方面的工作？直接就說吧，待會我還有個會！”
喬新生這般態度，讓鄭大偉心里直咯噔。
但現在他既然進來了，已經沒有了退路，只能按照自己之前設定的想法，將公安局現在的狀況，以及他負責刑偵工作這一塊的情況，向他進行了匯報。
在最后，鄭大偉已經平靜下來，他稍帶將賀宇輝提醒過他的，對公安局近期整個工作的安排，稍稍做了下展望……
喬新生聽了之后，什么態度也沒有。他冷冷回答鄭大偉道：“你們公安局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你匯報的工作，有困難的，要想辦法解決；好的辦法，好的工作方式，還要持續推進。得了，你將報告留下吧，我有時間再看看。”
鄭大偉見他這態度，出門的時候，確實有點沮喪。他在心里直問自己，是不是自己不夠優秀？還是工作做得不是特別出色，打動不了鐵石心腸喬新生？……
在他忐忑不安中，喬新生已經拿起他的資料看了看，將他的資料看完了。喬新生站起來，走到辦公桌畔，打開抽屜，又拿出昨天下午遞上來的鄭家裕那資料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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