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棠換好手術服，進手術室之前被小正叫住。
他哭腫了眼睛，不安哀求道：“姐姐，我有很多錢，求你，求你一定要把小白救回來，多少錢都可以！”
小孩子的純真善良讓人動容，聞棠安撫一笑，“放心吧，姐姐會盡最大的努力救治它，你不要擔心，去那洗洗手，喝點熱水，坐下等一會。”
聞棠原本想派人送小正去學校，可看他這滿身是血的樣子，還是決定先聯系家長。
小正抹去淚水，訥訥點頭，“……好，姐姐，我相信你。”
聞棠淺笑，進了手術室。
洗完手，小正就聽聞棠的話坐到了沙發上，他很瘦，神情局促。
救助站開著中央空調，暖意十足，就連陽光也透過玻璃照在小正身上，他不冷，但就是控制不住打哆嗦，身上的血腥氣怎么也散不去。
他怔怔地看著手術室緊閉的大門，抿著嘴，不知在想什么。
“撲通——”
響動突然傳來，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是咬金從貓爬架上跳到了小正腳邊。
小正立刻站了起來，縮著肩膀低著頭，戰戰兢兢的。
咬金見狀眼里閃過一絲古怪，怎么弄得好像要挨打一樣？
它沒多想，高揚的尾巴慵懶甩動，邁著優雅的貓步從小正面前經過，格外吸引人目光。
小正本就緊張，被嚇一跳后心臟突突直跳，他咽了咽唾沫，下意識伸出手，怯生生地和這片領地的主人打招呼。
“你好，貓貓……”
咬金沒理他，腳步未停，蹲了蹲身，一躍跳上另一側貓爬架，懶散躺好，腳趾開花舔起了爪子。
假惺惺，人類都這樣，裝什么裝，那只快死的貓又不在這。
真煩！
遭遇無視，小正訕訕收回手，更加緊張。
他低下頭，手指纏在一起，不多時又看向急救室，眼里沒一會就又積蓄滿了淚水。
小白還能活下來嗎？
小正不免又想起了不久前被虐殺的三花貓，恐怖的傳言讓他憂慮起小白的結局，它該有多疼啊？如果它死了，以后就再也沒有誰能聽他說話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瘦弱的男孩漸漸憋不住啜泣出聲，他顫抖著，不停抹淚，很是可憐。
就在這時。
“喵——”
咬金又叫了起來，洪亮得緊，帶著些不易察覺的柔軟。
小正聞聲回頭，發現架子上的橘貓正直勾勾看著他，那‘喵喵喵’的叫聲像是在呼喚他過去。
小正被它吸引，走到了貓爬架下面。
此時咬金已經躺下了，尾巴自然垂下，懶散甩動，正落在小正面前，大掃把一樣，很是招搖。
是讓他摸嗎？
小正不確定，卻還是鬼使神差伸出手輕輕摸了上去……
大江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平日里脾氣暴躁的長毛橘貓，正閉著眼用它的尾巴逗著小孩玩，甩動頻率極慢，縱著小男孩將它的尾巴抓在手心，幾秒后又抽出來，甩到半空，引著小男孩踮起腳伸出手去抓。
大江搖頭失笑。
口是心非的家伙。
因為是流浪貓，咬金的身形動作十分敏捷，救助站的人平時沒少被它暴力對待，可當它面對老人和小孩時，卻又出奇的禮貌有耐心，時常喵都不喵一聲，懶懶散散窩著，像個可供人隨意撫弄的玩偶。
水杯放到桌上，大江緩聲對小男孩道：“來喝點水吧。”
小正聞聲立刻回頭，也就在大江開口的那一剎那，大橘火速將尾巴收了起來，慌慌張張四腳并用抱著尾巴窩成一團，恢復了之前高傲不可一世的模樣。
小正戀戀不舍看了眼咬金，走到沙發邊坐下，小心端起水杯抱在手里，“謝謝哥哥。”
“不客氣。”
大江坐在小正對面，見他時不時看向急救室，明顯有話要問卻不敢開口，大江輕嘆一口氣。
“這會時間不早了，學校請假了嗎？”
小正點頭，“醫生姐姐進手術室之前，已經打電話請過假了，也幫忙聯系了我家里人。”
大江點頭，小男孩很有禮貌，乖乖巧巧的，不忍心他繼續擔心，大將想了想，再次搭話。
“你不用擔心你的小貓，它傷勢看著重，但沒怎么傷及內臟，而且里面那個醫生姐姐，雖然看著年輕，但卻是臨大正兒八經的臨床醫學高材生，一把手術刀救死扶傷，救了好多動物呢……”
大江對聞棠很是敬佩，一開口就滔滔不絕，小正安靜聽著，似在思索，等大江終于說完，他不解反問：“臨床醫學？那不是給人治病的嗎？”
大江驚訝，“啊呀，你還知道這些呢？”
小正點頭，因為想當一名醫生，他專門了解過這些，成為一名醫生是他自懂事以來的夢想，當了醫生后，他就有能力救他最愛的人了。
大江哪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只當是現在的孩子知識接觸面廣，大大咧咧道：“放心吧，雖然是給人治病的，但誰讓老板她興趣廣泛呢，她懂得可多著呢，看見那只橘貓了嗎？”
大江指了指仍在裝高冷的咬金。
“它剛來的時候傷勢比你的小貓嚴重多了，從水里撈起來的，瘸著條腿，身上皮毛爛了大半，瘦得皮包骨頭，不進食不喝水，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它會撐不下來。”
“可現在它變成了救助站里戰斗力最強的貓，整日亂竄稱王稱霸，救助站里的動物都怕它，這全是老板的功勞！”
小正聽著，眼神漸漸發亮，回想起剛才抓握橘貓尾巴時的感覺，靈活有力，一點也不像是受過重傷的樣子，他不禁思索，小白也可以恢復成這只橘貓這樣嗎？
一定可以的。
一個小時后，天空又飄起雪花，街道再次被覆蓋，世界迷茫又混沌。
聞棠走出了手術室，獅子貓掛水昏迷躺在移動小床上，一并被推了出來。
一聽見動靜，小正就立刻起身跑了過去。
“小白怎么樣？！”
聞棠沒讓小正看薄毯下獅子貓幾乎被剃光毛發的樣子，緩聲道：“手術很成功，內臟有出血的情況，但不嚴重，四肢骨折做好了固定，其余大多是皮外傷，縫合后靜養，半個月左右傷口就能愈合。”
小正情緒激動，顫抖的小手虛落在獅子貓身上，不敢觸碰，他哽咽著，“是小白它沒事了的意思嗎？”
聞棠笑著，“嗯，暫時沒事了，是你及時抱著它求醫，它才活了下來，多虧有你。”
小正脫力后退半步，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聞棠扶穩他，又道：“小白前列腺有發炎的癥狀，先給它用些藥，之后情況穩定了可以安排做一下絕育。”
聽到‘絕育’兩個字，架子上閉目養神的咬金耳朵刷得立了起來，它瞇著眼睛看向聞棠，尾巴上的毛也無意識炸起，暗中觀察，伺機發動攻擊的心思漸起。
才上一年級的小正不懂這些，懵懵懂懂問：“絕育？絕育是什么？”
出于正經的醫學科普，聞棠直言道：“就是把它的蛋蛋割掉，以達到斷絕它生育能力的手術。”
小正聽著紅了臉，著急又窘迫，“割掉……”蛋蛋？！
小男孩支支吾吾的，聞棠知道他在害羞，沒再細說，她推著移動小床往旁邊的病房走，二人都沒注意到身后的角落里，寒光閃了又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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