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開！”
聞棠在他伸手抱過來前起身，“你出來又是要做什么？”
聞棠沒了賞景的心思，抱著平板繞過他朝客廳走。
少年看著她的背影，眼里一陣暗芒閃過，隨即委屈道：“姐姐說起話來總這么讓人傷心，我出來當然是來為你解答疑惑，順便索取一些報酬。”
聞棠回頭，審度片刻，問：“你知道麻雀剛才說的人是誰。”
少年藍眸清澈純粹，不見陰霾，笑容卻稍帶玩味，他伸出手，“需要投幣才能解答，親親抱抱都可以。”
聞棠冷笑，隨手從桌上抓起一個橙子砸過去。
少年身形敏捷，穩穩接住，但驚訝一瞬，“力氣這么大呢，但是……投幣成功。”
少年赤腳走到聞棠對面的沙發坐好，手上把玩著橙子，十指修長，皮膚冷白十分賞心悅目。
他拿著橙子在掌心一轉，眨眼間橙子皮就消失不見，晶瑩的果肉一分為二。
他遞給聞棠一塊，“我和姐姐分著吃。”
他的聲音也極好聽，有著介乎成人與少年之間的獨特質感。
聞棠沒接，少年眼中的期待變成落寞，“好吧，姐姐不喜歡橙子。”
“你少說廢話！”
少年不緊不慢吃完橙子才為她解答，像是在報復聞棠剛才的行為。
“那個人叫陳最，是云知栩的小學初中兼高中同學，剛才那只麻雀沒看錯，陳最喜歡云知栩，非常喜歡。”
“陳最從初中時就暗戀云知栩，每次調座位他總在離她不遠不近的位置，有時是側前方，有時是后面……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看到她。”
“兩人家只隔一條胡同，他見證了云知栩被她家人虐待驅使的前半生，偷偷給她送過好些食物和藥品。”
“但遺憾的是，這些都被云知栩的家人搜刮走了。”
“現實永遠不像戲劇中那樣浪漫，那時候云知栩的父母還沒離婚，云知栩的母親十分貪婪，她知道東西是誰送的，欣然接受卻只字不提，她瞧不起陳最，絕不可能把自己將來可以換取高價彩禮的女兒嫁給一個窮鬼。”
“云知栩被她母親欺瞞至今，陳最因此從沒收到過云知栩的任何感激，沒看到她用過他的任何東西，比如創可貼，比如他送給她的草稿紙，他也不敢去找她。”
聞棠忽而反問：“你怎么會知道這些？”
少年托著腮，乖巧的臉上浮起一抹輕挑慵懶的笑，“神無所不知。”
聞棠隨即想到什么，審視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殺死云知栩的兇手是誰。”
少年一副‘你總算知道了’的表情，輕眨的眼睛睫毛又濃又密，“對呀，我早就知道了，警察上門那天就知道了。”
“但你不問我，也沒找過我幫忙，你嫌我煩把我晾在一邊，趕我回房間，還罵我，跟剛才一樣……如果你早一點求我，做些可口的點心賄賂我，我一定什么都說出來。”
“畢竟是姐姐你在求我啊，我是屬于你的，你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有看到過去的能力，每一個人的過去，雖然當下他重傷未愈，隨時會受到其他幾個男人影響，不能隨心所欲調用這能力，但和她相關的人和事還是可以做到了若指掌。
由此及彼，通曉了過去便也能預見一部分未來。
少年在聞棠黑沉著臉動手之前堵住她的話，笑容無害，“說回云知栩的事吧，關于陳最，關于他做的事。”
聞棠扼住怒火，“你最好知道些有用的。”
少年神情無辜，“必然會讓姐姐滿意的。”
“陳最實則也算不上什么真男人，自卑膽小，暗戀那么多年，連一句喜歡也不敢當面說出來，我最是瞧不上這樣的人，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是他那殘疾奶奶撿來的棄兒，年幼時靠著低保過活，家境比雞飛狗跳的云知栩家還差，他生來自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他沒有資格靠近，更擔負不起兩人的未來。”
“自卑的人最容易腦補一些事，因為沒見過云知栩用他送的東西，就誤以為他省吃儉用的東西被對方看不上，糟了嫌棄，久而久之更加不敢在云知栩面前露面，喜歡的心藏得更深。”
“他其實很沒腦子，如果是被嫌棄，對方極有可能會警告他不準再騷擾，云知栩的反應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蠢透了，他才是戀愛腦！”
“可即便沒得到任何回應，他也依舊喜歡云知栩，感情的事來得莫名其妙，他默默關注跟隨她多年，自始至終不肯放棄他心中和云知栩在一起的夢。”
“大學跟著她去了京城，畢業后又跟隨她來到臨桉，就連住的房子，距離云知栩的住處也只有半公里遠，透過窗戶能看見她家的燈亮沒亮。”
“他是個聰明人，肯吃苦肯用功，大學考得不錯，專業也選得好，畢業后起早貪黑終于成了行業翹楚，目前工作收入很可觀，比之云知栩不相上下。”
“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在一起后能過上富足無憂的生活，像極了一些小說電影里的男女主……但他們不是主角，他們也沒有沖破束縛和現實的勇氣。”
“這期間，他們偶遇過很多次，云知栩不記得他，陳最有很多次機會和云知栩相認，可他總覺得自己不夠完美。”
“成績不夠突出、發型不夠好看、身形不夠健壯、工作不太穩定，有了些錢之后又考慮房子車子……他總有對自己不滿意的地方，拖來拖去，拖到最后就是云知栩有了男朋友。”
“云知栩有男朋的這半年，陳最一直過著不人不鬼的渾噩日子，心灰意冷的他似乎只要看著云知栩快樂就夠了，只是他也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這樣被她忘記，他鼓起勇氣想要送出祝福，算是給自己這么多年無疾而終的感情畫上句號。”
“他原本是打算這次出差回來就和云知栩見面的，他準備了合身的衣裳，準備好了開場白，一個人反復練習，緊張又期待……”
“可誰能想到，云知栩出了事，被她自以為深愛的人殘忍殺害，連最后一面都沒見上，他終其一生都沒辦法再對她說一句喜歡，甚至無法告訴她他陪伴了她許多年。”
“這還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云知栩至死都不知道這世上有人一直愛她，如果沒有你最后幫她，讓她感受到一絲溫情，她將會是怎樣的遺憾？”
少年說完后，是很長一段時間沉默。
窗外夜空星星淡而稀疏，月色清涼，那一派清輝，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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