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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59:Coeurdemort(心枷方鏡)

  眼前的Krys,神態自若地抽完一支煙,然后將手一背,在面前踱步,等待著我倆最終的決定。望著她,我深知其除此之外,隱瞞著更多的秘密,只要不被發覺,她就會繼續忽悠。團體合作最忌諱彼此心懷叵測,當然,她有她的理由,或許最終會吐露,也或許根本不會。

  我不知此刻對她究竟是種什么情愫,如果以很久之前貓血枷鎖里所見的驚鴻一瞥,我應該是愛她的。那是一條形單影孤的身影,還有見到故人后充滿喜悅的淚水,都讓我忍不住想將這個可憐女孩深擁懷中,并道一聲老婆你受苦了。然而,同樣是她,卻挾持住Krys的肉身,以一種當媽的口吻使喚人,讓我既排斥又討厭。驍鷙的世界,可以跨越悠長歲月,甚至跑到自己出生之前,她必然是被困口袋宇宙外的另一種結局,個中經歷過什么,又失去過多少,我都難以想像。所以,我并不需要她的答案,只想要坦誠,以及對我微不足道的尊重。

  想到此我沉重地點點頭,并要她承諾,之后的一切都得擺在明面上,別再心懷鬼胎。女招待本就是個沒主見的婦人,見我答應也跟著一塊點頭,說著就打算去擰開朽爛鐵門。

  “慢著,先療一下傷再追不遲。”Krys揚了揚手,指著血流如注的我們,說:“把鹽彈掏給我,別以為幽靈本質就殺不死,人會有的疼痛、眩暈以及血流如注等感官,當全部領略過后,同樣會倒地斃命!我們如此老妖亦然。所以,我來給你們見證些奇跡。”

  我倆不知她要拿鹽彈干嘛,Krys接過后挪到油印機前,找來老虎鉗夾住彈頭左右一擰,卸出糙鹽粒來。她撕破麻布裙,讓我幫手抬起,拿剔骨刀刀背沾上少許,覆在小腹的切口上。當鹽粒觸及肌膚,立即勃勃燃燒起來,并騰生起嗆鼻的煙霧。移開刀刃后,傷處居然收口了,在原有位置上爬著條蚯蚓般的疤痕,又過了半分鐘,除了血污外,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要控制好量,你就能隨時修補自己。幽靈不需要住院吊點滴,任何能破壞構造的東西,就跟烙鐵那樣,可以迅速殺菌和止血。”她用手指沾了少許,探入口中含著,笑了起來:“而且這也不是真實的血,其實是一種帶著甜味的蜚髓,你們不信嘗嘗。”

  我沒有吮吸自己鮮血的愛好,但仍舊好奇地舔了一口。果然有種難以言喻的甜味,比起碎顱者蟹蛋黃那種惡臭,能接受多了。由著krys的講解,我們仨找了個角落,將周身上下各道傷口都填補了一下,雖濟不了什么事,但起碼收住了血,人不會走得顫顫巍巍。

  我正為這種神奇體質驚嘆不已,猛然間感覺自己臉頰一涼,側目去看,Krys悄無聲息地靠過來,撿起英格拉姆的半截斷指,往我顴骨上一按。隨后她退開一段,掩著嘴正在奸笑。

  “又開始犯賤了,是不是?這樣好玩嗎?”斷指剛沾上融開的皮肉,迅速化為一體,當我伸手去拽,已經如生根般牢不可拔。誰臉上會長著半根中指,這副模樣往后還怎么泡妞?我又氣又急,叫道:“開玩笑也要有個分寸,我不管,你這傻妞必須給我弄下來!”

  “你多求求我吖,”她故意裝出很害怕的模樣,嘴張了張麗眼瞪得滾圓,隨后拍著我后背嬉笑,說:“除非用刀,但那樣你就破相了,往后更撈不到妞,所以還是省省吧。”

  當我正預備與她吵個你死我活時,喪婦抬了抬眼,突然開口問:“你是打算用他做餌么?”

  Krys無言地點點頭,指著我們仨說只有我是個男性。原來這家伙這么干,并沒在開玩笑,而是早有預謀。見她們都是懂行之人,我便要催著喪婦回答,人餌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沾個指頭這么點小事也道不明白,還是我來講解算了。”見喪婦左思右想沒能答上來,Krys反倒像個沒事人般看起熱鬧,她扶著我肩頭洋洋自得地說:“別感到奇怪,這其實是我們陀具羅擅長的一種妖法,叫做阿祖薩。最早惡魘里出現的妖魂是英格拉姆,這點無疑吧?這個男人不論在現實里還是虛幻鏡架,都與之密不可分。所以才要將它的斷指接嫁在你身上。那么你在羵羊眼中,自然而然成了英格拉姆。所以當它瞧見就會主動追擊你!”

  “我倒不是惜命,那你倆又干嘛呢?白白看我出丑?”見傷口填補完畢,我站起身向朽門走去,問:“還有件事,咱們與麗姬婭已交手了好幾回,總不見得一直陪它玩下去吧?”

  “這就不得不給你好好開堂有關妖魂的普及課了,先別急,讓我們的主力,半妖再歇息會兒。”她也隨我一起爬起身,來到鐵門前踢了踢,笑道:“只要咱們出了這道門,就永不會再回來了。羵羊這種特別厲害的妖邪,比起普通妖魂更擅長結心枷方鏡。那這個心枷方鏡又是什么鬼玩意呢?它其實像冰塊那般是空間里的凝固體,在那里邊包含了羵羊特殊的記憶,所以它才能將它利用起來當主場。咱們當然不會無休止與它纏斗下去,但要怎么分辨還剩多少個主場?具體就得看鏤屬的神行共有幾次,換言之,下一個戰場就是最后的心枷方鏡!”

  “你是說接下來的鏖戰便要分出勝負么?”女招待也一骨碌爬起身,開始分揀武器和整理垂襟,說:“一口氣解決掉它,咱們拖不起時間,而且魂鐮那邊情形也不知究竟怎樣了。”

  “他們其實也在差不多環境的惡魘里,只因我是第一個被陷進去的,所以他們會在下一層。難以理解的話就當做第二層地獄好了。人多勢眾的,能出什么危險?格蘭特的冠頭絨云必是手到擒來!你吖,該擔心的是我們自己!”見我們已做好了準備,Krys挺胸深吸一口氣,忽而扭頭望著我,問:“誒?我方才記起,在與那只黑袍羵羊斗法時,你曾說有個疑問。”

  “對,有件事我始終想不明白,后來開打就沒來得及顧上。”我思慮片刻,重新點起三支煙,分別遞給兩個女流,說:“第一次神行,鏤屬將我們帶到了街心公園周遭,還記得嗎?”

  “沒錯,這怎么奇怪了?”喪婦飽吸一口,背著手發問:“我是被羵羊閃激自行跳躍的。”

  “問題就出在這上面呢!為了讓你們倆個老娘們能跟得上我那深不可測的智慧,咱們不妨給整場惡魘先貼上標簽。例如心枷方鏡分成第一、第二以及第三。第三方鏡是地窖,我等血流如注最后破了;第二方鏡就是這里,它讓老練果敢的我給揍跑了。自然咱們還剩最后一道險關,它就是第一方鏡。”說到此,我扭頭盯著露娜,問:“既然你這個鏤屬是隨著羵羊閃激而神行,咱們出現的位置為何不是唐頓書局,反倒在英格拉姆住家附近,這是為什么?”

  “你想說?誒?難道是因為拾骨人和黑階士在附近么?”Krys咬著下嘴唇思索起來,自言自語道:“這固然是很奇怪,但我覺得更奇怪的是,為什么會有他們呢?這并不是他們管理的堂口。莫不是有人偽裝成暗世界的打手,混跡在莽漢們之中?”

  “重點不在于枯瘦神甫和愛剃頭的胖子,我的意思是羵羊哪怕再厲害,也吃不住死海糙鹽,這種產量稀少的東西比起黑鐵屑更可怕,所以尤比西奧才要大量配發。可老子起碼向英格拉姆開過十五槍,并彈彈命中,這家伙為何絲毫反應也沒有?活像打在充氣人偶身上!由著這一點我不禁懷疑,莫非他是個撒謊天才,連魔魘也能造假?其實是死在了渦地某段么?”

  “要是真像你所推測的那樣,就太可怕了。”Krys打了個寒顫,一把抱住我的胳臂,咂舌道:“其實,這對三角戀狗男女之間的破事,一直就是道謎面,你們這個時代的人,我那個時代的人,都無法搞清原委。正因為難以洞悉,所以會撇在一邊不做理會,可實際這道謎面始終存在,并不容回避。Besson,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是的,我也挺害怕的。而如果殺害麗姬婭和格蘭特的兇手是他,那么這家伙將會演化成什么,便不敢深思下去了。”

  “好了,別再啰里八嗦的,自己親眼去見證不就得了?哪怕與你再有交情,也無法與我們陷在未知困境中的同伴相提并論!”喪婦不等她說完,猛地扭開破門,一腳將我蹬了出去。

  耳邊掠過露娜一句含糊不清的高喝,便再沒了下文,當眼神清朗能辨別四周時,我發現自己無端站在一座高五層的破樓樓梯間內,四下堆著油漆桶還有腳手架,空氣中滿是木料的氣味。門里門外空無一人,一只老式落地鍾被人丟在雜物堆里,時針還能走,顯示的時間為正午十二點。再看向樓外,陽光猛烈,空中飛著一群斑點鴿,四下亂走的人明顯多了不少,個個都身著秋裝,理應是個秋天的下午。

  “這卻是奇了,我分明記得自己被拖進惡魘后,是個夕陽西下的傍晚,怎么隔了幾分鐘,卻成了個大白天呢?”我撓了撓頭,走去窗臺前觀望,面前的景致十分熟悉。八十步外是個街心花園,一條白水繞在其背后,游客變動了不少,人明顯多了,唯一不變的是古板神甫和滿面油汗的胖子,他們依舊都留在原地,似乎根本就沒起身往巷子深處追擊過我們。

  我掩藏在門板背面,朝樓外探了探腳,再將身移出半扇,沒有所謂的妖法能束縛得住。見狀我安下心來,重新縮回身后轉去另一扇窗前觀望,很快見到了之前我等站立的巷口。

  “莫非,這個破樓?”我暗暗吃驚,拿手開始比擬,一番計算下來,這座大修的板樓,其實就是英格拉姆的住所,只是此情此景發生得比較早,那時還未安裝上鐵欄柵罷了。是的,這點不會記錯,我曾附足在他身上,出門蹬著腳踏車去了遠處的教堂。

  想到此,我只得悻悻然回到樓梯間,竭力搜尋Krys和露娜的蹤跡,這倆人不會將我踹出后仍留在印刷間里吧?她們好像說過要以我做餌。老子雖勇壯,但要獨自去面對羵羊,多少仍會膽寒,這東西只要出現,心頭就會刮起一股膽戰心驚的寒風,令人毛骨悚然。

  我再三檢查了一遍武器彈藥,確保保險打開,開始慢吞吞爬樓,盡量讓自己身處太陽之下。雖然在歐石竹街的一瞥,我深知它們是不懼自然光的,但總覺得那樣心里會有些底氣。走不多遠,我瞧見一堵拆爛的板墻,中央被開了個大洞,夾雜著朽爛發焦的木料,終于搞懂為什么而要大修。這種灼燒過的痕跡,表明在不久前此樓曾遭到雷劈,正巧擊中了主心墻,導致本已是危樓的破房搖搖欲墜,因此才雇人來作緊急維修,以保障它還能繼續住人。

  魔魘里的英格拉姆居住在破舊的閣樓里,這亦表明我該持續往上,到達頂樓后再爬高。又上了一層,這里比起底下更不堪,半面木墻都是空的,以至于樓梯倒塌,需要靠腳手架的連接木板才能過人。瞧著四下緊閉的屋門,我估計每一層都住著十多人,個中肯定有老有少,他們又是怎么下樓的?正在胡思亂想,突感背后的破門被打開,有條黑乎乎的人影閃將出來。我頭皮一麻,白毛汗都起來了,忙揮舞著剔骨刀向后砍去,只聽得喀擦一聲,刀背沒入門框三寸,人影異常靈活,早已騰挪到我面前,用一把利刃架著我脖頸。

  “你瘋了,看都不看就亂斬?我眼神還沒恢復哪!”渾身喪服的老女人惱怒地推了我一把,收起飛鐮,向四下張望,又問:“小蒼蘭人呢?我還以為你們走在一起。”

  我與她并肩行著,開始向著英格拉姆的居所進發。沿途露娜說,將我推出門后,她倆一刻也沒耽誤,緊隨著我竄出。然而當辨清環境,她發現自己正坐在某戶人家的藤椅上。那么,若是我已走完底下,krys應該在上面幾層。很顯然,想要搞突然襲擊失敗了,羵羊壓根沒再露面,也許現在正躲在某個陰暗角落里觀察咱們,絞盡腦汁圖謀設下陷阱。

  正這般閑聊著,五樓樓梯一角探出個腦袋,沖著我們連連揮手。到了跟前細觀,那是Krys,不知何故她渾身濕漉漉的,麻布裙收緊貼在身上,現出曼妙的線條。她惱怒地說出了門后,直接掉入一口浴缸里,搞得渾身都是洗衣粉味道。不論怎樣人全到齊了,那么最后該確認的,就是去英格拉姆的閣樓走一遭,如無意外,這間破屋應該就是決戰之地。

  橫在五樓轉角處是段歪歪扭扭的木梯,它是可以活動的,爬進閣樓的人,等自己快要睡下時,會將它抽回去,到了第二天上午,再放回原處。這種構造是我第一次所見,感到特別古怪,但對于女招待來說,就不那么陌生了。露娜說這種閣樓在久遠的過去,是流浪漢拿來當家的,也稱亭子間。最初是作為整座大樓堆雜物的無用之地,若對外出租僅收別人家三分之一的租金,所以住在里頭之人,大多一窮二白。之所以要收樓梯,是一種以己度人的思維在作祟,擔憂別人上去偷東西,這也表明,他家的屋門門鎖是壞的,或許根本沒鎖。

  然而,當吱吱呀呀推開破門后,我不僅啞然失色。這里肯定就是魔魘里到過的地方,但住戶早已搬走,整座破屋空空蕩蕩,朽木間滿是牙黃色的家具壓痕和墻灰,除了邊角擺著幾只藤箱外,室內連張紙片也沒有。

  “誒?這我就不好說什么了,明明記得整間屋堆滿雜物,怎么沒人住呢?難道是年代搞錯了?或者現在根本不是五零年?”我看得一頭霧水,抬腿走進陋室,趴在地間查看起來。

  “會不會是明窗開著,羵羊畏光藏了起來?這不合情理,它極度想回渦地,斬殺我們之心異常強烈才是。”Krys尾隨而入,伸手將幾扇氣窗合上,沒有光照的破屋,頓時變得一片漆黑,以至于我不得不擰亮頭燈才能看清四周環境。

  “我忽然想起件事,那是昨天魂鐮提到的,”喪婦將四道飛鐮垂在地上,刀刃各指一個方向,據其稱這陣勢叫做蜘蛛切,專用于警戒妖邪偷襲的。

  她狐疑地掃視四周,開始放松下來,問:“你們剛到歐石竹街的早晨,屋主妻子是不是說過要放輕手腳,因為老錢討厭喧吵?”

  “有過,所以當時我們分為兩批人,一輪輪上去,生怕驚擾到他。不過,驅走兩條虛影后,老錢恢復了正常,之后也沒再提過。”要是露娜不說,我幾乎已遺忘了此事。果不其然,見與我核對下來沒有出入,她在周身上下翻找,不多久擎出幾個布袋,打開后滾出許多古怪的扁鐘。我撿起一顆,不免發問:“這是什么法器?”

  “它叫做陌鈴,是雷音甕時被金光黨安置在蝃池前的鈴鐺,博爾頓見多識廣,認為能用它找出路,是某種很不尋常的遠東妖法。所以到家后,他按圖索驥也造了一批有待研究。不久前出門時,他關照我隨身帶一些,以備不時之需。”見屋內太暗,我往窗臺擱下射燈,找來麻繩與喪婦張燈結彩起來。Krys重新推開窗,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看我們忙碌。

  這種鈴鐺十分有趣,它沒有設計撞針,卻在四壁鑿出小孔,當室外的風流過時,會在扁鐘內迴蕩,單是一只不濟事,需要配合著結成幾十只才有效,共振后能發出洪亮聲響,足以將死人都吵醒。我見露娜眼傷還未恢復,主動請纓爬上爬下,很快在四周掛得滿滿。

  說起這個小老漢,我就感到暗自好笑,此人唇紅齒白,目光炯炯,臉蛋嬰兒肥,生得煞是可愛。表面看象個十一歲的男孩,實際年齡已七十有三,是世界之子在北美地區的大頭領。正因這份巨大反差,他成了呂庫古小姐猥褻的對象,常借機去擰他的圓臉,或干脆馱在背上。而博爾頓也是個為老不尊的色鬼,見自己被絕世美女寵愛,也時常趁機吃她豆腐。

  此刻小老漢正心急火燎往佐治亞趕,我不免想早些見到,雖然他對待刑徒比魂鐮更狠,但老氣橫秋的口吻打那副皮囊嘴里說出,總讓人感覺無比滑稽。我隨她踱步閑走,剛想問博爾頓大概何時會到,就撞見喪婦那對血窟窿,正直勾勾直視著我!

  “來了!”她拼出最后一口氣高聲大喊,渾身象灘爛泥般歪倒在地,再去看時,皮甲已被利器破開,女招待背上現出道冰冷的傷口,脊椎隱約可見,已是受了重傷!

  我還未叫出快來援手這句話,就感覺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將摟抱著露娜的我,一下子騰挪到了破屋墻角,同時耳旁響起Krys的大呼,伴著幾聲天籟之音,在我們原先的位置,冒出團透著紅光的渦旋,似乎裹挾住某物,在破門外炸開,這是小蒼蘭的絕學真空血爆!

  “這只羵羊真是陰險狡詐,它沒將偽裝的你放在眼里,一心想要先收拾掉我們中最厲害的半妖!然后才放開手腳來斬殺我倆!你別愣著發呆,趕緊給她覆住血口!”言罷,Krys張開雙臂,挺起茁壯的胸脯,兩道圣埃爾摩之火從體內竄出,開始在屋內反復碾壓輪滾!

  我應了聲好,掏出鹽彈用鞋幫踏爛,用剔骨刀沾上鹽粒開始往喪婦裸露的脊背上涂抹,心頭忽然猛烈顫動了一下,一把脫下帽子側身去擋,然后直拳連珠炮般的搗去!只聽得一聲老鼠叫,我立即轉過身又是用帽子格擋,快速打出五拳!并招招命中靶心!

  這是我小時候在里昂街頭偷學來的,有個特別狠的黑道中人就常耍這招。他總裝得和和氣氣,不露聲色地靠近目標,趁其不備用帽子抵在別人臉上,遮蔽對方視線,隨后就是發了瘋般狂揍。羵羊說到底只是個尋常婦人,混跡礦山的財務女,哪懂街頭流氓這一套呢?它搞突然襲擊只是自取其辱,接連挨了我兩輪狂轟濫炸已是心生畏懼,化為一大群血蝙蝠,撲騰到Krys身后陰襲!我只得丟開喪婦,前去加以援手,結果這老妖虛晃一槍,再度將露娜扎了個通透。我顧此失彼來回奔忙,全是百搭,Krys來不及收回圣火,腰脊上也挨了一刀!

  她踉蹌地扭過身,用一種極其厭膩的神情瞪著我,雙手高抬胸前,似乎打算開噴。

  “我不知道,這鬼東西速度太快來去像陣風,并且無影無形,我盯著你就看不住她,看著她又顧不上你。”我急得六神無主,朝著Krys大聲高叫:“我該怎么做?你說話啊!”

  “給我滾開!你丫擋道了!”她狂喝一聲,隨即轉向明窗,將交纏在一起的手指猛力松開,整個人就像顆炮彈,被一股巨大的氣浪崩飛出去。只聽得耳邊傳來老舊木器折斷的聲響,人似乎翻出了樓廊,摔到底下幾層去了!與此同時,krys曾站立的位置,再度出現透著紅光的氣流渦旋,平地里轟然炸開,不知道是擠爆了什么,將青青黃黃濃液般的東西濺得我一頭一臉,鼻翼間傳來陣陣陳年老糞的惡臭,引得人不住干嘔!

  散瞳余光中,倒臥在地的喪婦已支起了身子,正朝著我爬來,殷紅的蜚髓浸透黑裙,如泉涌般噴薄而出。她無力地抬了抬手,似乎要人攙扶。我剛伸出手,這老婦不知吃錯了什么藥,居然平地躍起三丈高,探出寒光閃閃的陰爪,兜頭撲來。臨到眼前,我方才注意到她手中握著剔骨刀,那是專為了斬脖子用力揮下的!我想移動身形,發現自己意識又一次走在反應之前,整個人已向后仰天倒去,雖則如此,但動作還是遲了一步,小腿肯定是不保了!

  也許人之將死,時間會變得遲滯凝固,喪婦動作哪怕再快,也像定格動畫那樣一幀幀變得緩慢。猛然間,我感覺側臉多出一對眼珠來,跟著又冒出張沒有血色的厚嘴唇,我的臉好似打中央裂開了,分出去的那部分形成另一顆腦袋,那是平頭男英格拉姆。這個鬼一般的家伙居然從我體內竄了出來,迎著刀刃挺尸,結結實實挨了這致命一刀,像個氣球般炸碎了!

  “快跑啊,別繼續愣著發呆,人餌已被破,再沒有東西能護佑你了!”破門前傳來一個焦慮的呼喊,我昂起頭,不由愣在當場,喪婦不知何時跑出了陋室,正半跪在梯子前疾呼。

  我被徹底打懵,實難釐清這半分鐘里發生了什么,便迎著露娜狂奔。人剛來到廊下,眼前忽然變得暗沉,再一定睛這哪是門,而是墻角壘起的藤箱子。一條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出,伴著銳音哨起,我的一條小臂當頭飛過,狠狠砸在破屋中央!

  由斷肢處噴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大半片土墻,它們紛紛往屋櫞的上端收攏,最終化為一塊便溺,與印刷間里那幕一模一樣!只不過前者靜止不動,這灘深褐斑漬卻會手腳狂舞,先冒出顆披頭散發的頭顱,而后是蜘蛛般的手腳,最后將弓起的背一挺,直愣愣從墻頭下來!

  當這條人影腳丫踩上樓板,模糊不清的外形開始清晰起來!這東西,就是地窖那會躲我身后瑟瑟發抖的麗姬婭,不知何故頭發一下子變得既長又密,如翻滾的海洋將破屋填堵得密不透風!被搶走的剔骨刀成了她左臂的一部分,正發出陣陣陰笑向我走來!

  “看來是沒將你揍服氣,來,盡管放馬過來!”比起斷肢,更叫我痛心的是,喪婦與Krys都知道人餌的用意,卻故意不說明讓我送死,差不多快要忘卻的被遺棄感,再度侵遍全身。我就像半個月前被人攛掇著走進0514化妝間,只感到心頭正在惡意喧囂,反倒變得無畏起來!最差的結果不就是死嗎?這又有什么,早有覺悟的我本就不該孤單活在這個世上!

  “Besson,你在哪里啊!”耳邊傳來Krys的哭聲,她正發了瘋般在破門砸墻,想要找出我在哪,斷斷續續嗚咽道:“我沒料到會演變成這樣,早知道應該我來當人餌!”

  羵羊臉上掠過一陣志在必得的笑容,發了聲嘯叫飛撲而來!我心頭猛烈一顫,不由喜不自矜。老子原以為自己只能糊弄林銳,哪知高超的表演天賦,連老妖也能蒙蔽!人懷著抗爭之心,并不意味著老壽星吃砒霜,故意討死。霧龍牙島的慘戰培養了出類拔萃的鐵血,我的用意正是為了將它引到伏擊圈,那就是陌鈴陣!其實我打開始就感到異樣,在抵達果核酒店的當天,眼鏡已根據描述畫出過圖樣,我哪怕再不識頭腦中也是有印象的。然而在串完繩后,我竟絲毫記不起這些,也許當時就已中招。

  我沖著羵羊臉上狠狠啐了口血唾,腳步一拐翻了幾個空騰翻,毫不費力地將之引到破屋尾端。它來不及收勢,一頭扎了進來!我順勢朝著頭燈位置就是一槍,轟碎了棉絮般的亂發!一陣席卷著木絲碎片的清風沖進破屋,到了陌鈴底下迅即化為狂風,一種刺耳的尖叫響徹云霄,所有扁鐘開始波濤般地擺動!這股聲浪將麗姬婭的長發切碎,它已知自己中計!羵羊發出踩老鼠的哀嚎聲,探出陰爪拼命劈砍,一時間被斬斷麻繩的鈴鐺,如雨點般墜落!

  然而,這還不是最糟的,更大的絕殺正在等著它。正因我心頭有著陌鈴的印象,知道它是用來發出噪音的,既然此屋是決戰之地,我何不將它當作返生鈴,結成黑渦局給自己多份保險呢?繼鎮魂曲般的鈴音響起,羵羊大驚失色,開始往來路飛竄,打算逃回壁墻茍延殘喘。我豈肯放虎歸山,最致命的一刻還遠未來到,這場饕餮大餐注定要喂它吃完!

  想著我伸出腳踝勾翻老妖,擰住它長發開始倒拖,不論羵羊朝我兩腿砍出多少刀,我吃著痛也非要拉它到陰九局正中。這又是為什么呢?因為老子自稱智謀廣遠,早就練成了走一步看三步的習慣。線繩看似黑渦局實則卻不是,而是另一種比之更惡心的陰局,赫彼奈戰吼!

  這套陰招是當初在不死鳥工廠時,小老漢臨時設計出來的,因要在短時間內布置停當,留在破樓上的我們,集體參與了進來。赫彼奈戰吼是套怎樣的原理呢?博爾頓是這么解釋的。音窐原則上無法成為困住半妖或尸魂的利器,它只能作為輔助安插進其他蠻音類的妖法中。但這個名稱都是臨時想出的邪陣,惡心就惡心在于,不論對方主動還是被動,只要打破黑渦局便促生音窐成型。因此只要它忍受不住去破壞陌鈴,便已經中招。

  而我也知道等待著自己幽靈體質的,會是何種代價,那就是抱著它同歸于盡!很快我便感覺到萬箭穿心,渾身冒起沖天白煙。羵羊見自己死就在眼前,也開始拼老命了!它左掙右突不濟事,便再度將自己化為血蝙蝠逃竄,但那樣的細小之物紛紛成了氣球,如泡沫般成片炸開,隨著轟隆一聲巨響,整座破屋劇烈晃動起來,如同一面鏡子裂成碎屑!這最終一道心枷方鏡,終被老妖自毀長城!

  我隨著這股難以言喻的怪風被拍出八丈遠,當睜開眼睛便瞧見一張淚眼朦朧俏麗的臉,她的熱吻如雨點般落在臉上,同時發燙的胳臂緊緊環抱著我腦袋。再看向自己,此刻正摔在五樓的腳手架連接木板上,被斬斷的小臂完好無損,只是渾身布滿獠牙般的血口。

  “對不起,Besson,我并不是故作冷漠,非要惹你生氣。其實,我深知自己出現,你只要去追索將必然迎來死亡。所以才要將你遺忘,或是讓你對我深惡痛絕,數十年來的煎熬滋味,我再也不想領略!但是,我做不到啊,我實在是毫無辦法。我原以為自己與眾不同,其實我只是一個無所依存的人。”她抹去淚滴,將臉與我貼在一起,問:“這是怎么辦到的?”

  “很簡單,反正它要吞了我,不如給老妖體內安下個定時炸彈!”我擰了下她的犀牛小翹鼻,笑道:“其實我早就察覺出有異,為何麗姬婭最早攻擊的是提燈喪婦呢?那樣的話,你們還費盡心力拋出我這個人餌干嘛使的?因此深不可測的我只是將計就計罷了。”

  “好了,破鏡重圓這種事,先擱置一旁!你見到的不全是虛像,羵羊在搞偷襲時,嫌我們礙眼轟出鏡壁,所以該挨的刀,一件沒拉都發生過!這里終究是它的主場,老妖沒那么容易湮滅!”背后傳來露娜的喝斥,她伸手將我們扶起,指著樓廊的另一端,道:“你搗爛的只是它方鏡的一環,這整座破樓依舊在它掌握中。看,那只劣畜依舊生龍活虎,正懷著沖天怨怒,期盼著將我們碎尸萬段呢!這次不用找,它自己現身了。所以,揮舞戰刀迎刃而上吧!”

  果不其然,五十米開外,樓道斷層的另一側,正是適才的麗姬婭,它遍體血污,像只落湯雞般半蹲在地。它已被徹底激怒,不再帶著固有的戲謔陰笑,而是咬牙切齒,銅黃色的指甲狠扣樓板,劃拉出道道爪印。空氣中漫起不知哪來的棉絮,擦著臉便化成灰末。

  不論羵羊還是我們,都知道這是打破第一方鏡回歸渦地的決斗。早已放棄了幻想,打起十分精神,做好了準備!

  喪婦一聲爆喝,像只黑蝙蝠撲出。羵羊喜得連連搓手,象道流星迎面而來!

  16:09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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