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為什么它永無止境 > 第 75 章 感同身受
  每當一根巨大的鋼梁貫穿車頭,那駭人的巨響都會在整個半封閉的車站激起回聲。

  聲浪砸進施密特的耳中,總是引起他一陣不受控制的痙攣。

  他幾次抬起左手,抬起,又放下,眼淚撲簌簌地流滿他的臉頰,他聽見自己的喉嚨正不自覺地發出陣陣嗚咽。

  這一刻,施密特終于理解了里希——原來自殺是一件如此需要勇氣的事。

  他忽然想到幾個小時以前嘗到的那一口烏連甜蝦,它清冽甘甜的味道是如此令人著迷;

  他想起自己掛滿了畫作的回廊,那些或細膩或粗曠的筆觸,或沉郁或燦爛的色彩……它們是那么美麗,那么昂貴,彰顯了他極為殷實的家境與獨樹一幟的藝術品味;

  他想起自己的孩子們,想起他們年幼時從遠處向自己跑來;想起某個星期天下午,他一個人在馬場騎馬,日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睛,那種新鮮的刺痛感……

  原來他對活下去的渴望是如此強烈。

  原來僅僅活著就是巨大的幸福。

  “不夠……”施密特哽咽地搖頭,他把臉埋進了自己的左手,“還不夠……”

  阿維納什的耳機中傳來新的進展——他的下屬們已經采拍到足夠的素材,是時候撤退了。

  “你們先撤,”阿維納什輕聲道,“直接帶著設備去克利葉農場找維克多利婭,看看她們到底在搞什么鬼,收到請回答。”

  “明白!”

  阿維納什看著整個火車站,此刻的車站已經沒有任何閑雜之人,三個水銀針從一側的出口離開,刺殺者沒有理會。

  它坐在車站正中間的吊燈上,悠閑地蕩著秋千,雖然阿維納什看不清它的臉,但他能感覺到,它的目光一直望向自己這邊。

  “其他人也撤。”阿維納什低聲道,“去車站外面。”

  “長官你——”

  “收到請回答。”

  “……明白。”

  在其他水銀針撤離的時候,車站右側的一段懸梁再次傾頹,一人隨之失去平衡,從高處墜落——然而他旋即感到有人接住了自己,仰起頭,就對上了刺殺者漆黑的面具。

  片刻后,刺殺者將他放在地面。

  他整張臉都僵住了,一時間對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有些不理解。

  刺殺者頗為和藹地朝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快點走。

  那人站在原地,先是看了看刺殺者,又看了看遠處的同伴,幾秒后才飛也似的逃走,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中。

  整座火車站就只剩下三個人。

  刺殺者緩慢地回過頭,望向阿維納什與施密特。

  阿維納什拔出了槍,對著刺殺者眼睛的位置。

  刺殺者歪了歪頭,用夸張的肢體語言表達了自己的不解。

  阿維納什感到一陣脊背發涼,他的理性不斷提醒他此刻場景的荒誕——他一個已經轉入聯合政府的水銀針,此刻正在獨自對抗一只畸變者,或者說,實力接近畸變者的敵人。

  他會選擇加入聯合政府,就意味著他絲毫不在乎什么英雄名號,但他多少還有一點作為一個人的尊嚴……

  谷</span>在這種時刻直接拋下施密特,連一點點的努力都不做,是卑劣的。

  于是阿維納什瞬間暴起,扛著施密特就朝另一頭出口跑去。

  在余光里,他看見刺殺者的站姿松弛了下來,帶著一點兒駝背。

  這情景幾乎讓阿維納什真的感覺眼前人是一只螯合物,它就像許多螯合物那樣突然對正常的人類行為失去理解,所以在作戰的間隙會專門花時間對眼前情景進行一些推理和思考。

  但這絕無可能……

  突然,刺殺者弓起了背——它俯下身,做出了一個助跑的姿勢。

  這一瞬,阿維納什的心跳幾乎都要停止,盡管理性告訴他,這只畸變者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傷過一個水銀針的性命,甚至它連是不是螯合物都要打個問號,但他仍然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施密特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眼前的天地就翻轉過來,因為慣性,在他在地上滾了四五圈才停下。

  譚伊北站的水泥月臺如此冰冷,在一陣眩暈和劇痛過后,施密特茫然地睜開眼。

  一只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從身后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維納什?”施密特顫抖著問。

  身后的人沒有回答。

  突然,施密特打了個哆嗦,因為他突然在朦朧的應急燈下看見了阿維納什的身影,他就攀附在車站出口上方一座凸出的雕像上,望著自己。

  施密特流著淚,回過頭。

  遠看時他尚未感到刺殺者的身型是如此高大,于寂靜中,他看見刺殺者揚起了手中的鋼筋——它正在將鋼筋的末梢扭成一個鉤子。

  在刺殺者手中,這根鋼筋就像一根藤條一樣柔軟。

  “求求你……”施密特呢喃著,他蒼老的臉露出悲戚的表情,“不要……”

  這聲音令遠處的阿維納什感到心碎,他以迅雷之勢再次舉槍,朝著施密特的后腦勺開槍射擊——然而一切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那枚子彈直接被刺殺者抓在了左手指間,一縷青煙隨之升起。

  刺殺者抬起頭,用力地將它投擲了回去。

  阿維納什的右臂瞬間被射穿,他從石像上掉落了下來。在痛苦中,阿維納什感到自己大約已經履行了自己一切應盡的職責,他立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即將化作人間地獄的地方。

  其他同伴此刻正在不遠處等他。

  施密特已經無暇再顧及其他,從剛才開始,他的目光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刺殺者的臉——或者說,這張漆黑的面具。

  這個已經掌握著他的生殺大權的人此刻就是他的上帝。施密特顫抖著說了許多混沌不清的話,僅剩的左手輕輕握住了此人灰色斗篷的邊沿。

  “害怕嗎?”面具后面傳來一個女人清冷的低語。

  “求……求求你……”

  “有人大概也曾這樣求過你,你記得嗎?”

  一時間,施密特噤若寒蟬。

  刺殺者俯下身,她拍了拍了老人干枯的臉,“……現在,你知道這是什么感覺了。”

  那根彎曲的鋼筋鉤住了施密特的脖子,她轉過身,將施密特拽向黑暗的更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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