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君，是封號，卻也不是封號，唯有君字，才是實打實的權位。
其名釋義，以武治世，威信安邦。
上一個威震戰國的武安君，出自秦，名曰白起。
李牧并未開口，只是抬著頭，望著上方的嬴政。
殿內無人說話，驀地，李牧大笑起來。
“未曾想秦王嬴政，不過一黃口小兒，哈哈哈哈……”
這話在殿內響起，嬴政沒有什么反應，兩側秦國大臣，卻是忍不住了，一個個怒視著李牧，恨不得將他毆死，朝堂上打架，在戰國不是大事，在軍功制的秦國更不是什么大事。
若是嬴政松口，他們真能把李牧打成肉泥。
嬴政擺擺手，兩旁人又紛紛站了回去。
“李將軍，寡人年紀不長，可你趙國，不就是毀在寡人的秦國手中，世人皆以韜略武功論英雄，何時以年歲論過？倚老賣老，你比趙王遷年紀更大，為何你不是趙王？”
李牧心中大怒，正要喝罵。
噗通……
眾人轉頭望去，卻是趙王遷聽見自己被嬴政提及，直接昏死在地上。
“呵，卻不想驚了趙王，來人，扶趙王回去休息。”
嬴政呵笑道。
“另外，將這些趙國俘虜也帶下去，寡人回頭再處置他們，現在看著眼膩。”
黑甲秦軍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只留下一個李牧被兩名秦兵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李將軍，你覺得，趙國還能恢復嗎？”
嬴政望著神情頹喪的李牧，笑問道。
在看見趙王被秦王一句話，嚇得昏死過去，李牧心中的憤怒，就突然熄滅了，也沒聽見嬴政的話，心底只剩悲哀。
趙國始祖創業之時，何其雄偉，趙國在簡襄二王手中，更在智，魏，韓三方的圍攻下建立趙國，后趙武靈王橫空出世，北遏匈奴，擴疆千里，本處四戰之地，卻讓任何一個國度都不敢窺趙。
彼時此時，天壤之別！
“李牧，王上問你話！”
蒙武開口罵道。
李牧好似如夢初醒，再度抬頭，臉上唯有慘笑。
“趙將軍和廉將軍將趙國交予在下守護，在下未能完成兩位老將軍所托，再無顏面茍活，唯愿秦王能放趙王遷一命。”
說著，他腦袋點在地上，砸出砰響。
嬴政心中哀嘆。
英雄遲暮，莫過于此。
“趙王遷不會死，但李牧，你也不能死。”
嬴政的話，立刻在殿中引起嘩然。
什么意思，王上難不成還想放趙王回去？
大秦歷代先王，歷經困苦，一次接一次被趙國擋住，若是放了趙王，趙國主力盡覆不假，可趙人的心，卻還是站在趙國那邊，再給趙國幾年，只怕死灰復燃，悔之晚矣。
“王上三思！”
李斯立刻下拜，其后士大夫也是下拜。
武將一方，除卻王翦和白淑，盡數下拜。
“王上，萬萬不可放虎歸山啊！”
嬴政并未答話，目光望向王翦和白淑。
前者他知道，多半無所謂，趙國為王翦親手所滅，哪怕復起，這位堪比當日武安君白起的大將，也會二度出征，再滅趙國。
那么，白淑呢？
白淑心中并無波瀾。
在大秦這些年，身為女子歷經戰場廝殺不知凡幾，從心態上來說，已經完全融合進了大秦，再者，她相信，以嬴政這位天命帝王心中經緯，絕不會做出放虎歸山這等事。
“主播，嬴政想要把趙王放了，你不跟著勸嗎？”
“該死，嬴政是不是傻，死了那么多將士，居然要把趙王放了！”
“主播終于啞巴了？”
一條條彈幕推動，白淑只是冷眼看著，眼中也沒有絲毫波瀾。
“秦王所言，可是真的？”
李牧眼中閃過希望。
“寡人從不食言。”嬴政淡淡道。
“不過，寡人也有條件。”
“只要秦王不殺趙王，不論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你！”李牧立刻答道。
嬴政嘴角浮現淡笑。
這個時代的人們，還沒有漢族和蠻族的概念。
不論在秦，在趙，在燕，任何一個接觸外族的國度，都沒有將外族看做第二種生物。
漢時公主為何遠嫁？
就是因為匈奴強大，而大漢初期不如匈奴，就連劉邦都差點被圍殲。
而匈奴之所以強大，是因為秦滅六國后，秦王崩，而六國貴族趁機做亂，各地起義不斷，中原彼此內耗，給了匈奴發育的機會。
嬴政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讓大秦避免轉瞬即逝的命運。
但他需要未雨綢繆，為將來做打算。
李牧前半生，基本都在對付匈奴，哪怕他走后，在許多年間，匈奴都不敢南下，大秦暫時還騰不出力氣，去壓制匈奴，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李牧去？
至于趙王遷，那只是個廢物，對大秦沒有威脅，反而能讓趙人顧忌，不至于翻身反秦，嬴政本就不愿殺他，索性跟李牧做個交易。
“武安君李牧。”
嬴政叫道。
“罪民李牧在此。”
這一次，李牧不再口出狂言，跪地聽命。
“你帶回的趙軍雖被殲滅，趙國北方還有趙軍駐留吧。”
“回稟秦王，趙國北方仍有八千邊防軍，駐守各地，警惕匈奴。”
“寡人放了你，還給你提供一筆錢糧，往后歲月，你就留在北方，替寡人敲打匈奴吧。”
“李牧明白。”
這時候，李斯等人才明白嬴政打的什么主意，紛紛松了口氣，心中暗贊秦王英明，而在直播之中，一個個叫囂的噴子，也立刻閉了嘴，獨有幾個嘴硬的，也被反轉后的人群噴到族譜爆炸。
當日，李牧馬不停蹄出咸陽，趕赴趙國北方。
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不應在戈壁荒漠馳騁，可為了保住趙國血脈，不得不如此。
李牧的后半生，再沒有踏入中原。
終其一生，都在踐行自己的諾言。
而嬴政也沒有讓他失望，此后趙王贏遷雖被幽禁，卻也被大秦庇護，每日飲酒作樂，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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