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過程中發現情況有變，需要臨時改變手術方案，或者有著更優的方案，這個是很有必要找家屬溝通的。
因為手術費用和手術風險都會增加，必須先取得家屬的同意，才能實施。
這次，溫主任沒有派唐莉去溝通，而是親自出面溝通這事。
涉及到重要手術方案變更，只有主刀最清楚手術思路。
很快就談完了。
女孩的家人聽到是惡性腫瘤，直接給嚇懵了。幾乎沒有太多考慮就同意了溫主任提出的腫瘤徹底掃除方案。
其實換作絕大多數家屬都會答應。
癌癥這個詞，早已經深入人心。
在很多人心目中，癌癥與死刑沒什么區別。
醫生現在提出盡全力掃除腫瘤殘存，家屬自然是千肯萬肯的。
接下來的手術就是按照周燦提出的方案推進。
先用搭橋的方式建立第二血管通路。
這個過程算是比較輕松。
使用了人造血管代替。
直接從頸部的一根分支小動脈搭橋，給即將卡斷的腦中心動脈供血區域供血。
有了這重供血保障后，即便分離腫瘤殘存時出現意外，也能從容應對。
溫主任開始從容不迫的再次嘗試著對剩下的那塊腫瘤殘物進行分離。
一刀一刀，像是工匠在精雕細琢。
汗水不斷從溫主任的額頭滲出。
看的人不覺得有什么，但是操刀的溫主任所承受的心理壓力，一定超乎想像。這種尖刀上跳舞的感覺，相信每一位外科醫生都有過深刻體會。
分離到最后的中心部位時，溫主任下刀的速度越來越慢，動作越來越謹慎。
額頭的汗水滲出速度則是越來越快。
巡臺護士不停的給他擦汗，表情中有著一絲緊張。
她知道，溫主任出汗這么嚴重，手術必定是進行到了最關鍵的部分。
而且溫主任很可能沒什么把握。
隨時可能出事故。
“不行，最后的這一塊粘合太過緊密，分離難度太高了。我沒把握再做下去。”
溫主任頹然嘆氣。
腫瘤的中心地帶，粘合能不緊嗎？
估計就差沒生根了。
“恐怕只能將這一段血管分離出來，然后截斷，再取靜脈血管補上。”
溫主任的手術經驗非常豐富，行不行，他心里有數。
“直接用人造血管不行嗎？何必大費周章的從其它部位取靜脈血管。”一位住院醫發表著自己的‘高見’。
“這個問題提得好，正好借這個機會給你們講解一下。人造血管的壽命只有10-20年。病人現在才二十多歲，要修補的這段血管是顱內極為重要的中心動脈血管。現在用人工血管把她的病治好了，可是十年后的某一天，這根血管突然炸裂，那該怎么辦？”
溫主任質問這個提問的住院醫。
與周燦相比，這個住院醫考慮問題顯然太片面。
“你們記住了，為病人治病，不但要考慮當下，更要考慮以后。要真正站在病人的利益角度去考慮問題，只有這樣才能成為一位真正的好醫生。”
溫主任說完，目光看向周燦。
“這一點，周燦醫生就做得很好。”
周燦可不想拉仇恨。
趕緊謙虛道“我也只是剛好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并沒有您說得那么好。”謙虛客套完，他帶著一絲希冀詢問溫主任。
“這截血管反正也準備直接截掉，能讓我來試試那塊腫瘤殘物的分離嗎？”
周燦練習快刀也有些日子了。
目前算是略有小成吧。
他的分離術達到了主治下等水平，分離普通腫瘤或者粘合在一起的身體組織，基本夠用了。
分離這塊腫瘤殘物，他想施展快刀刀法，配合分離術，做一次嘗試。
在動物身上肯定試不出效果。
最好的鍛煉機會就是直接在病人身上使用。
溫主任遲疑著沒有答應。
周燦也知道爭取這種高風險的手術鍛煉機會極為不易。
于是又趕緊補充道“我向您保證，就算失誤也只會把這根血管弄破，不會傷到其它組織。這次鍛煉機會對我極為重要，還請您成全我一次。”
周燦這兩天也幫了溫主任不少忙。
有了一定的信任基礎，提這種手術要求倒也不算特別過份。
“行吧！看你做事挺穩重，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另外，你做切除時，我需要在周圍墊上紗布，加以防護。”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
溫主任最終拗不過情面，只得答應下來。
也許周燦那種極度渴望的上進眼神打動了他。
在周圍墊上紗布，對其它組織加以保護，是比較常見的做法。
“謝謝！謝謝您！”
周燦爭取到了這次來之不易的鍛煉機會。
心中對溫主任那是真的充滿感激。
如果今天換成是許醫生主刀，這次鍛煉機會不一定會給他。
所以說，跟著不同的上級醫生混，拿到的好處各不相同。
關鍵就看自己怎么爭取。
周燦沒有使用電刀，而是使用傳統手術刀。
‘冷兵器’的優點就是更加靈活，分離這種緊密粘合的組織時，可以分離極薄的組織層。
就好比電鋸，它鋸斷一截木頭時，會有大約左右的厚度直接被鋸成粉末。用鋒利的刀直接從木頭中間劈開的話，木頭幾乎不會損失任何長度。
還有一個原因。
他練習快刀時使用的是傳統手術刀。
這也是許醫生提出的要求。
此刻肯定是使用傳統手術刀更習慣。
握住刀柄，他深吸一口氣，另一只手握住鑷子，把腫瘤組織已經成功分離的部分提起來，露出下面的粘合部位。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需要分離的部位。
整個人慢慢的像是入了魔，眼里，心里，只剩下需要分離的腫瘤殘存組織與血管壁。外界的一切，皆不見。
刷！
沒有任何遲疑，直接一刀劃出。
哧！
刀割在肉上的聲音。
溫主任也沒料到周燦出刀這么迅猛，嚇得雙手情不自禁的握緊，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竄出來。
他已經開始后悔答應讓周燦上手。
風險這么高，怎么就答應了呢？
可是沒等到他叫停，周燦已經停止了手術。
就那么一刀，手術便已經結束。
“這就完了么？”
溫主任驚得眼珠子瞪得滾圓。
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一個個伸長脖子，像是大白天活見鬼。
連周燦的動作都沒看清楚，就已經結束了。
“幸不辱命，腫瘤殘余物被成功剝離。”
周燦左手握著的鑷子上，赫然夾著那塊腫瘤殘物。
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
剛才那一刀，看似簡單迅捷，實則蘊含著他練習快刀刀法，以及分離術，甚至包括切開術的所有底蘊在里面。
臺下十年功，臺上一秒鐘。
厚積薄發，所有的積累，全部融入了剛才那神鬼莫測的一刀。
【恭喜你成功施展快刀法，且領悟其中一絲精髓，獲得特殊刀技——快刀法。此刀法可應用于解剖、分離、清創術，能以極快的速度迅速切割目標組織。】
周燦平時獲得的外科醫術都是某某術，比如清創術，切開術，縫合術等等。
這次獲得的卻稱之為快刀法。
法與術，合起來稱之為法術。那是道家的叫法。
從科學的角度解釋，可以認為是方法與技術組合在一起，最終的威力強過原來的技術。
比如剛才的分離，哪怕是溫主任的分離術達到了主任級別，也沒能力將這塊腫瘤殘物安全的分離下來。
但是周燦卻辦到了。
憑的是什么？
無非就是將快刀法融合進了分離術之中，形成了更為強大的‘法術’。
有了快刀法的融入，他的分離術實戰能力甚至超過了主任級別的分離術。
要知道，他目前的分離術僅僅只是主治下等水平而已。
融入快刀法后，直接躍升兩個大境界。
現在，周燦終于明白許醫生為什么能闖下那么大的名聲了。
法與術的組合，絕對屬于頂級手術能力。
【快刀法，當前經驗值：入門級1/10000，以快制勝，以快糾正其它手術缺點。可融入所有持刀的外科醫術中。】
周燦看著新增加的快刀法，居然排在第一位。
甚至還在病理診斷之前。
這也許就是個人手術風格，或者稱之為個人手術特性。
“我還只是入門級別，將其融入分離術，便已經如此厲害。許醫生的快刀法境界肯定比我高得多。他究竟有多強？”
能夠創造世界最快手術記錄，并且一直保持，沒被別人超越，足以說明許醫生的實力。
“現在快刀法已經正式入門了，也不知道今后還能否改學其它手術風格？”
剛才那一刀，快到極致，驚鴻一瞥。
就連溫主任都解決不了手術難題，被他一刀解決。那一瞬間的快感，足以讓大腦的多巴胺數倍增加。
高興過后，周燦也有著一絲擔憂。
神內的殷主任、骨外的申主任，都曾勸過他，最好別走許醫生的老路。
現在上了賊船，還能下船嗎？
不過剛才那一刀雖然快到極致，但是周燦的內心卻很安靜，思維也是非常清晰。并沒有出現手比腦快的現象。
是否因為心中的靜氣，壓住了快刀帶來的魔性？
有這種可能。
找機會問問許醫生，也許能得到更好的解答。
溫主任回過神以后，趕緊查看病人的中心動脈血管。
血管壁光滑，沒有任何腫瘤殘留組織。更讓人震驚的是血管沒有任何損壞，這一小塊的分離甚至做得比他還好。
干凈、光滑，太不可思議了。
“你，你讓我看到了第二位許一刀，真的，太像了。當年的許主任，做各種高難度的手術，從來都是干凈利落。手術能力簡直匪夷所思，像是有神靈附體一般。”
溫主任顯然親眼見識過許醫生的實力。
即便時隔多年，依然記憶深刻。
而且充滿尊崇。
“立刻拿這塊腫瘤殘塊去做病理檢測，若是邊緣清晰，中心動脈血管就不用動了。若是腫瘤細胞發生浸潤與轉移，那就必須擴大手術范圍。”
溫主任對一位研究生說道。
跑腿的雜活，本來是由周燦這個新人來承擔的。
現在周燦展露出來的手術實力，連溫主任都得甘拜下風，誰還敢讓周燦去跑腿干雜活？
……
二十多分鐘后，病理檢測結果出來了。
邊緣界限清晰，未發現擴散。
這是一個令人無比振奮的好消息。
手術室內，響起一片歡呼聲。
就連溫主任都是喜笑顏開，感嘆道“周醫生可真是咱們組的福星呢！他來了后，好事一樁接著一樁。”
從另一個角度分析，周燦來了后，他們組內的幾個疑難病例全部得以解決。
可不是什么運氣好。
而是正好周燦有著這方面的手術實力。
“撤掉搭橋的人工血管，然后清理一下創口，就可以直接縫合完工了。”
溫主任的目光看向鄒醫生。
“你來撤掉搭橋的血管，有問題嗎？”
“保證安全完成任務。”
鄒醫生在前面的手術環節中沒能使上力，現在溫主任照顧他，特意給了一個掃尾的任務。他自是全力以赴。
不然，他和溫主任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這臺手術一波三折，冒似一直都是周燦這個新加入本組的規培生在表現。
眾人自然是臉上無光。
手術很快結束，鄒醫生的操作可說是中規中矩，相當不錯。
也算挽回了一絲顏面。
當然，收獲最大的肯定是周燦。
不但讓快刀法直接晉升到了入門境界，而且積累了快刀法的實戰經驗。同時，他在組內的地位升得不是一星半點。
估計在溫主任心目中，周燦的地位比兩位主治醫生還高。
不能怪溫主任現實。
因為周燦的技能實在太多了。
“周醫生，下午我有一臺手術，能過去搭把手嗎？”
臨出手術室的時候，鄒醫生竟然主動向周燦發出的邀請。這讓周燦感到十分意外。
兩人的關系本來很僵。
他對鄒醫生倒是沒什么意見。
就是鄒醫生有點看他不順眼。因為他表現太優秀，大出風頭。
老同志嘛，不愿被新同志超越這是最常見的心理。
“行啊，我樂意至極。”
周燦自然不會折了對方的面子。
一位老資格的主治醫師主動放下身段，向他示好，緩和兩人的關系。這可是極為難得。
“呵呵，鄒醫生這是抓壯丁嗎？改天，我要是有單獨的手術，也得學學你，把周醫生抓去當壯丁。”唐莉笑著打趣。
還用半開玩笑的口吻，提前打好招呼。
表示下次她單獨做手術，也要叫周燦過去幫忙。
“能者多勞嘛！周醫生的手術能力那么強，大家都是同一組，想必他不會介意多出份力。”
鄒醫生罕見的露出一絲笑容。
目光也是看向周燦。
“承蒙你們看得起我這個后輩，對我照顧提攜，我保證隨叫隨到，絕不偷懶。一定好好干活。”
周燦得到兩位主治醫生的熱捧，他可不敢翹尾巴。
他這種主動放低身段的謙遜表現，也贏得了幾位上級醫生的好感。
……
下午，周燦配合鄒醫生給那位顱骨骨折的女子做手術。
本來想要低調低調。
結果，鄒醫生的骨折接合術與正骨術都是很一般。
也能理解，神外一直瞧不起骨外科，認為骨外科干的都是粗活。
自然而然的，導致神外沒幾個醫生的骨科手術做得好。
很多時候遇到骨折手術，都得叫骨外科的醫生來幫忙。
注意，是叫，不是請。
神外請骨外科的醫生幫忙，就沒見哪回很客氣。
周燦在骨外科混了三個月，那是真的學到了東西。
而且把多門骨外科手術都提升到了三級水平。目前就只有植骨術稍微弱點，還是規培水平。
這臺婦女的骨折手術，周燦出了大力氣。
把關鍵的手術部分做得妥妥當當。
鄒醫生直呼，請他來幫忙算是請對了人。
本來，鄒醫生并不知道周燦的骨外科手術能力也這么強。就只是想著骨折手術一個人不好操作。手下的住院醫一個個笨得像豬一樣。
再加上是在腦部做手術，安全必須保握好。
周燦做事穩重，多門手術能力都很強，請過去幫忙，至少穩妥一點。
結果，周燦果然沒讓他失望。
甚至給了他一個不小的驚喜。這臺顱骨骨折手術，兩人配合著愣是完成了。
而且完成得非常好。
手術結束，趁著病人還沒有醒麻醉。
周燦對鄒醫生說道“這個女人身上的傷不像是摔的，更像是被人暴力毆打導致的。你說她是不是遭遇了家暴？”
“周醫生，這事咱們不能管。如果她未成年，我們可以管。她是成年人，相信有著她自己的考量。而且根據我的經驗，管這種事很容易吃力不討好。”
鄒醫生給了他一些忠告。
“我只是看到她身上的傷太多了。你看，這些傷都是陳舊傷，說明她在持續遭受暴力毆打。真搞不懂，為什么不直接離婚呢？”
周燦指了指女子的肩膀、腿部等部位。
一處處淤青，血腫，看得讓人觸目驚心。
“婚姻可沒你想的那么容易。哪是說離就能離。孩子、雙方的親朋好友、父母、共同的財產，還有割舍不斷的感情，總之，以后等你結婚了，你就會明白。”
鄒醫生四十歲的人，肯定早就成家了。
他只是搖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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