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宋河在實驗室角落的折疊床上睡了一小時。
剛睡醒，聽到一個喜報一個噩耗。
“程序做完了！”婁景輝歡呼。
“又掛了四只食蟹猴！”范桃喊道。
宋河一骨碌爬起來，“是排除噪音的程序嗎？”
“是！”婁景輝說，“我們分析了猴子死后三個小時的常見噪聲，先確定了16種非噪聲的腦區活動，再綜合剩下毫無章法的噪聲，做了降噪程序！”
“用這個程序去讀猴子死后的腦波，可以有效排除八成的噪音，再從剩下的數據里甄別新腦波，難度就小多了！”
“甚好！”宋河點頭，但面色沒有喜悅，反而充滿謹慎，“剛掛的四只猴子不要丟，用程序試一下！”
實驗室還剩十個人，哈欠紛紛地湊到婁景輝電腦前。
宋河也過去看，盯著婁景輝敲打鍵盤，把四只新死猴子的數據分別接入程序。
程序運轉，令人尷尬的一幕發生了。
死猴子的數據只被過濾掉一成，看上去變化不大，依舊是滿屏亂七八糟的噪聲。
婁景輝腦門冒汗了，“不對啊……我調整一下。”
他瘋狂敲打鍵盤，一通操作猛如虎，重新將死猴子數據接入程序。
依舊滿屏亂七八糟的噪聲，垃圾數據滾滾奔流，過濾程序形同虛設！
婁景輝還要再嘗試，宋河忽然伸手按住他肩膀，“你做程序是靠第一只死猴子的數據？”
“對！”
“把第一只死猴子，和剛剛四只新死猴子的數據都放在屏幕上，要死后五分鐘的。”
婁景輝快速切出五個窗口，上中下放在屏幕上。
五只死猴子的數據做對比，一目了然，腦波完全不同。
宋河笑了，“看來沒那么簡單，你拿一只死猴子寫程序，程序只能篩這一只猴子的數據，其他猴子的數據規律不一樣，套上去就沒用了。”
婁景輝臉綠，“所以每只猴子的死后腦波都是不同的？毫無規律可言？”
“一定有規律，但規律會很隱秘。”宋河說，“時間不早了，你們回去休息吧，我再看看。”
團隊成員們困倦地離開，很快，實驗室只剩宋河和范桃。
“你不回去睡嗎？”宋河問。
“你一個人可以嗎？”范桃跑到墻角折疊床，大大咧咧往上一躺，扯過小被子蓋上，“你忙吧，需要干活就把我叫起來，不需要我就睡。”
宋河還沒回應，她的狐貍眼已經困倦地閉上，蜷縮在折疊床上，像只小狐貍一樣睡著了。
實驗室一片寂靜，少年獨自忙碌。
陸陸續續又有猴子死去，宋河往猴尸上噴了一些殺菌劑，小小地阻擋腐爛速度，隨后觀察所有死猴子的腦波數據。
大半夜看一排死尸的腦部活動，感覺還蠻靈異的，尤其個別猴子死后還不時抽動一下猴爪，或逐漸張開猴嘴露出尖牙，死相猙獰，氣氛就更驚悚了。
宋河起初后脊發涼，望著腦波數據的顫動，總擔心猴子會詐尸。
害怕時他就看看角落里的折疊床，實驗室還有個活人陪著，心理上輕松得多，哪怕猴子真的起尸變粽子，自己只要逃跑速度比范桃快即可。
忙了一段時間，宋河沉浸在思考中，逐漸忘記害怕。
以他的鉑金級數學能力，正常情況下能很快找出一堆數據中隱藏的規律，但他對著屏幕看了幾個小時，一直看到天亮，卻毫無頭緒。
看上去每只死猴子大腦里的靈魂回響都是獨一無二的。
宋河枯坐沉思，目光無意間從腦波折線上離開，轉到左側的三維大腦圖上。
數千顆小綠點分布在猴腦上，依然在工作，每顆小綠點都是一只人造腦蟲。
這些腦蟲的續航時間夠長的，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做能源，大概是靠猴腦的溫度或者化學反應供能？
忽然，宋河眼神一變。
在他剛剛盯著三維腦圖的瞬間，似乎有幾個小綠點熄滅了！
緊接著，右側的腦波折線圖上，出現了一絲噪音，又迅速消失！
宋河似乎悟了什么，從兜里掏出證件，又扯過一張白紙寫下幾行字，迅速包住證件。
“桃！”宋河喊。
角落折疊床上，范桃死了般一動不動。
“桃！起床了！來活兒了！”宋河連續喊。
范桃比手術臺上的死猴子還安靜。
宋河無奈地跑過去，抓住她肩膀猛搖。
范桃一臉痛苦地睜開眼，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給你個任務，去申請一臺3D打印機過來，要高精度多功能的！”宋河說，用證件紙條輕拍她的臉頰，“盡快盡快！回來的時候順道幫我帶早飯！”
“好吧好吧……”范桃瞇著眼坐起來，頭發亂糟糟。
“辛苦你了！論文上頂刊署作者名的時候，讓你名字靠前點！”宋河畫了個餅，扔下紙條證件，又匆匆返回電腦前，興致勃勃地望著屏幕。
“找到降噪規律了嗎？”范桃掀開被子出來，坐在床邊穿運動鞋。
“暫時沒有，但快了！”宋河語氣難掩興奮，“我有強烈預感，但這個預感需要3D打印機驗證！”
范桃半信半疑地穿上大羽絨服，拿上宋河給她留的證件和紙條，匆匆出門。
……
食堂。
角落的桌上，一胖一瘦兩個人正在吃早餐。
兩人的進食風格和體型截然相反，胖子吃得溫溫吞吞，瘦子則狼吞虎咽吧唧作響。
“所以你們檢舉譚西之前，宋老師有沒有承諾支持你們？”婁景輝一口咬掉半個大包子，壓低聲音好奇地問。
紀天和一臉惶恐，扭頭往周圍看了看，害怕隔桌有耳，但好在附近沒人。
“沒有。”紀天和搖頭。
“宋老師不支持你們，你們也敢豁出去？”婁景輝吃了一驚，將信將疑道，“萬一宋老師不要你們，你們該投奔哪里？”
“事情太大了，我們不敢提前往外泄露，壓根不敢和宋老師說。”紀天和拿起小勺，戰術喝粥，“實在忍無可忍了，我們才迫不得已揭發譚西的。我們甚至做好退出前沿研究圈子的準備了，好在宋老師仁慈，收留了我們。”
“原來是這樣！”婁景輝點點頭，“宋老師好人啊，說實話，揭發自己老板的研究員，可以說是燙手山芋，很多項目帶頭人不敢要的。”
“是啊，我們很感激宋老師，打算以后死心塌地跟他干了。”紀天和的語氣發自內心。
“所以譚西大概能判幾年？”婁景輝問。
“不知道，但他學術生涯肯定結束了。”紀天和說，“不蹲大牢，至少也當不成項目帶頭人了。而且他知識水平退化嚴重，恐怕也沒法去高校當教授。”
“不聊這個了。”紀天和謹慎地轉移話題，“昨天干的活兒，你感覺用死猴子的腦波數據除噪音，真的可行嗎？”
“不可行。”婁景輝搖頭，“每只死猴子的腦波噪音完全不一樣，壓根就是隨機的，腦子這東西我們還是知之甚少，一時半會研究不透。”
“我也感覺不可行，宋老師拐到歧路上了！”紀天和嘆息，“老師想弄明白腦子熟睡的原理，再從原理出發做藥物，但原理我們是搞不明白的，國際上多少團隊都試過了，根本摸不到邊。”
“是啊，應該直接用傳統辦法，靠數據庫里的藥物一個個試，試上三年五年，總能試出來！”婁景輝點頭，“宋老師之前的研發都太順了，盲目追求速勝。”
忽然，遠處一道身影引起了婁景輝的注意。
婁景輝抬起頭，大聲喊，“隊花！隊花！”
遠處，排隊買飯的范桃懵懵地回頭。
婁景輝連連揮手，示意她過來。
范桃走過來，有點驚喜，“叫我嗎？”
“當然啊，你不是咱科研團隊的隊花嗎？”婁景輝說。
范桃喜滋滋的，“什么事？”
“宋老師研究得怎么樣了？他有沒有放棄研究死猴子？”
“沒有啊，為什么放棄？他今早說有突破了，讓我去申請一臺3D打印機，我剛申請完，現在應該送貨到實驗室了。”范桃說。
婁景輝和紀天和對視一眼，兩人臉色錯愕。
有突破了？
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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