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代,面對其他膚色人種的時候,白人有種與生俱來的強烈優越感,仿佛整個世界都是上帝專門為他們創造。

  “塔茲維爾先生,你是米國人,應該知道牛仔褲吧?”肖勁松問。

  這問題與目前的話題毫不沾邊,塔茲維爾對此毫無準備,只能下意識地點點頭。

  “利維。施特勞斯發明了牛仔褲。”肖勁松淡淡地說:“他當時也是西部淘金者的一員。然而他另辟蹊徑,用極其耐磨的布料制作牛仔褲,很快風靡一時。按照我的觀點,他屬于另類的淘金者。”

  “在這個世界上,“淘金”已經不是一個傳統行業,而是專指創新,以及用不同方式尋找并發掘財富的特殊能力。”

  說到這里,肖勁松故意停頓了一下,他注視著塔茲維爾,側過身子,抬手朝著房間斜對面的窗戶指去:“馬路對面有一條小巷,那里有很多中式餐點,您有沒有嘗過?”

  塔茲維爾對此頗感意外,他微微點頭:“你指的是蟹黃小籠包?”

  肖勁松臉上的笑意越發濃厚:“看來您很喜歡中一國菜?”

  塔茲維爾對此并不否認:“是的,我尤其喜歡紅燒肉。雖然看起來很油膩,卻非常美味。”

  肖勁松認真地說:“我的母親是一名廚師,我的父親在做菜方面也頗有心得。他們當初在金山就是賣餃子起家。”

  塔茲維爾微微點頭。潛意識當中,他傾向于相信“張誠和”的這番話。

  一九零八年,池田菊苗在昆布中提取出谷氨酸鈉。然后與商人鈴木助三郎合作,開設了“味之素”公司。

  一九二三年,吳蘊初創辦了天廚味精廠,向市場推出佛手味精。此后,佛手牌味精不僅暢銷國內,還打進了米國市場。

  在此之前,米國人的餐飲調料大多是各種香料和鹽。

  關于中一國菜里那種特殊的鮮味,很多人都覺得源于味精。

  這其實是一種誤解。

  塔茲維爾自幼在米國長大,烹飪手法一直都是煎烤燉煮,滋味寡淡。來到魔都,嘗過這里極富特色的菜肴,對他的味蕾造成了無比強烈的沖擊。

  他曾經想過在紐約開一間中餐館。

  然而不是每個米國人都會像他這樣以包容心態接受外來事物。尤其是餐飲,想要在短時間內改變固定口味實在太難了。能否賺到錢不好說,也許還會因此惹上麻煩。

  但在塔茲維爾的潛意識當中,他確信如果有人這樣做,肯定能賺錢。

  這是典型的商人意識。面對陌生行業,總是在確定與不確定之間搖擺。

  所以“張誠和”說自己的父母在國外賣餃子賺到第一桶金,塔茲維爾認為這種事情發生概率很大。

  他相信“張誠和”,主要是因為對方操著一口流利的英語。

  另外,那批藥品真實存在,如今就擺在茂昌商行的倉庫里。如果對方蓄意行騙,這種主動帶著貨物上門的騙子請多給我來幾個。

  塔茲維爾心中的懷疑在于“兩萬鎊”這個數字。

  在這個時代,英鎊兌換率高于美元,購買力極強。

  一對賣豬仔去金山的華工夫婦,竟然能賺這么多錢?

  肖勁松看穿了塔茲維爾的懷疑,他面帶微笑侃侃而談。

  “做生意最重要的是看準機會。塔茲維爾先生您是米國人,我就以淘金為例。假如在米國西部發現了特大金礦,成千上萬的人前往那里淘金,您覺得在這樣的基礎條件下,最賺錢的生意是什么?”

  塔茲維爾下意識聯想到兩人之前的談話內容,不由得莞爾:“推銷牛仔褲的機會可不多,還有就是餃子……與面包、餅干、咸肉和豆子比起來,餃子的確能賣個好價錢。”

  肖勁松搖搖頭:“我承認,無論服裝還是餐飲都可以賺錢。但這樣做實在太復雜,回收成本速度太慢,利潤也很薄。”

  這話頓時激起了塔茲維爾的好奇心:“看來你有更好的辦法?”

  肖勁松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淘金需要各種工具,比如丁字鎬、鶴嘴鋤、網兜……淘金的人為了趕時間,也為了減輕負擔,他們當中絕大多數人不會帶著工具上路。我會準備好一切,提前在金礦附近的小鎮上等著他們。”

  何灃若有所思:“你說得沒錯,工具是必需的,沒有這些就沒法淘金。”

  塔茲維爾仔細盯著肖勁松看了一會兒,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他站起來,伸出右手緊握著肖勁松的左手,頗為感慨地說:“不得不承認,您有著一雙善于發現財富的眼睛。”

  肖勁松認真地說:“我們可以成為合作伙伴。”

  塔茲維爾聽出他話中有話:“你的意思是……”

  肖勁松坦言:“我打算以先期銷售的部分藥品利潤入股。數目暫定五十萬大洋,您覺得怎么樣?”

  塔茲維爾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何灃,發現對方同樣也用不解的目光望向自己。

  他隨即轉向肖勁松,疑惑地問:“為什么?”

  “我們可以一起合作,賺更多的錢。”肖勁松對此毫不掩飾。

  塔茲維爾瞇起雙眼,他忽然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張先生,您在這方面應該有一些特殊想法,我想聽聽你的理由和建議。”

  “當然可以。”肖勁松很清楚,想要說服對方,就必須拿出足以懾服對方的強有力證據:“這個世界并不安全,隨時可能爆發戰爭。”

  塔茲維爾與何灃不約而同怔住。前者常年來往于中米之間,很快反應過來,輕輕點了下頭:“在米國,很多人也有同樣的看法。”

  “呵呵,那是因為他們嗅到了火藥和陰謀的味道。”肖勁松調侃了一句,神情和語氣都變得認真起來。

  “上次大戰,得國戰敗。以瑛國為首的戰勝國瓜分了巨大的收益。得一國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國內一片混亂,馬克貶值速度甚至趕不上印刷和發行的速度,民眾怨聲載道……塔茲維爾先生,假如你是得一國總統,你會用什么方法來解決這些問題?”

  白人老者很精明,他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膀:“抱歉,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我是商人,不是政治家。”

  肖勁松自嘲地笑笑:“好吧!看來我們看待事物的觀點與邏輯思維存在差別。但就歐洲目前的整體情況來看,各國之間的利益矛盾實在太深了。還有就巴爾干,那里長久以來被稱之為“歐洲的火藥桶”。如果我預料正確的話,不出十年,歐洲必然爆發戰爭。”

  塔茲維爾端起擺在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緩緩地說:“你的目光實在太超前了。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肖勁松捏了個清脆的響指:“商場與戰場一樣,必須高瞻遠矚,對市場進行預判。只有這樣才能跑在對手前面。”

  塔茲維爾對此表示贊同:“你說的沒錯。可是……單憑德一國的現狀,就認為歐洲會爆發戰爭,張先生你的結論會不會太武斷了?”

  “我這樣說是有根據的。”肖勁松將上身前傾,湊到距離塔茲維爾很近的位置:“當一個國家從生產到出口命脈都被其它強國牢牢把持,還必須支付一大筆戰敗賠償的時候,這相當于把一個人往絕路上逼。”

  “我們中一國有句俗話:兔子急了都咬人。當民眾連每天賴以生存的面包都無法得到滿足,憤怒的情緒長期積壓在心中,會形成一股無比強烈,可怕到極點的能量風暴。”

  塔茲維爾凝神思考,雙眉幾乎絞在一起:“我承認你在這方面的確看得很準,但不要忘了,民眾就算再苦再累也沒有宣戰權,只有國家領袖才有這樣的能力。”

  “這正是接下來我要說的。”肖勁松繼續道:“去年,也就是一九三三年一月三十日,阿到福就任得一國總理。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男人,他會把得一國,整個歐洲,乃至全世界,拖入可怕的戰爭深淵。”

  塔茲維爾對歐洲的情況非常了解:“張先生,伱指的是吶脆?”

  肖勁松注視著老人的眼睛:“他們非常狂熱不是嗎?只要有這股力量帶動引導,德一國民眾肯定會站在阿到福那邊。”

  塔茲維爾笑了一下:“這就是你那批藥品只愿意賣掉三分之一的理由?”

  肖勁松好整以暇的回答:“在不遠的將來,我們都會成為萬眾矚目的大人物。前提是有些事情敢不敢做,愿不愿做。”

  塔茲維爾雖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心中卻仍有些糾結:“這是一場賭博。”

  肖勁松微微一笑:“但贏的幾率很大。”

  塔茲維爾沉默片刻,抬起頭:“好吧!你成功的說服了我。張先生,你的精明與智慧令我贊嘆,你獨特的見解令我感到驚訝。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專屬于冒險者的特質。作為合伙人,我覺得我們今后應該會相處的很愉快。”

  肖勁松從沙發上站起,面帶微笑,向塔茲維爾鞠了個躬:“謝謝!這也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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