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靖的房間跟謝家的整個堂屋差不多大,房間里除了臥室,還有一個衛生間,一個衣帽間兼書房。
床跟沙發一樣柔軟,但是比沙發更舒服一些,有種全身都被包裹起來的感覺,但是脊背又被支撐得很舒服。謝靖心想,要是睡在這樣舒適的床上,連做夢都是香甜的吧?
衣帽間里掛滿了衣服,摸起來很舒服,但是那些牌子謝靖都不知道。剛才父親的太太——她讓謝靖喊她“姚太太”就行——要來給謝靖介紹一下他的房間,謝靖婉拒了,他說,自己想安靜地睡一會兒。
衛生間收拾得非常整潔,里面有淡淡的清香。浴缸擦得锃光瓦亮,比老家的澡堂子不知干凈了多少倍。
謝靖躺在了床上,心情很復雜。他躺在鐵路旁邊生死未卜的時候,他的其他兄弟姐妹享受著這樣豪華的生活;他在謝家當著最平凡的小孩,他從未想象過這世界上居然有人過得如此奢侈。
謝靖還有機會在這個家里享受,可是他的媽媽卻永遠都沒有機會了。謝靖咬牙切齒,心想,他要住在這里,讓親生父親不好過。
放學時間到了,謝靖的哥哥姐姐回到了家。謝靖還穿著養母給他買的那身運動服,他擔心受到兩個孩子的奚落,但是,讓他意外的是,那兩個衣冠楚楚的哥哥姐姐,都很有禮貌地歡迎了他。
哥哥的大名叫歐陽俊,是一名十六歲的高中生,大家都叫他Alex;姐姐十四歲,大名叫歐陽慧,在家里,大家也喊習慣喊她的英文名Alline。
如果換做其他場合,一個全是中國人的家庭,喊孩子Alex或者Alline,謝靖會非常不喜歡。但是,在這個豪華的房子里,英文名好像也沒有那么突兀。
姚太太特意跟謝靖解釋:“他倆都是在國外出生的,回到國內,上的是國際學校。所以,相比較中文名字,大家更熟悉他們的英文名。”
哥哥姐姐友好地跟謝靖握了手,問了他的名字和年紀。歐陽慧很喜歡謝靖,發自內心地說道:“你長得太可愛了!真想抱抱你啊!”
謝靖不自然地笑笑。
對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他都充滿了戒備。
不過,他也覺得很困惑。歐陽明明說過,這個家里的每個人都在爭奪財產,可他們看起來卻很和善。難道,歐陽是在說謊?
歐陽俊輕輕拍了拍謝靖的肩膀,像個大哥哥一樣:“放輕松一點,你太緊張了。”
有嗎?
謝靖不肯承認:“我才沒有緊張。”
歐陽俊笑了:“那好吧,你可以試著把肩膀放下來。”
這個哥哥比謝沖溫柔多了,但謝靖還是喜歡不起來。
姚太太叮囑兩個孩子:“謝靖剛來,你們跟他的年紀最接近,你們要好好帶他。”
兩個孩子都答應了。歐陽慧牽起了謝靖的手,說道:“我先帶你在這個家里轉轉吧!這是我們家最大的一套房子,剛來的時候,我還在這里面迷過路呢。”
這個姐姐很漂亮,聲音輕柔,是一個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謝靖慢慢放下了對她的戒心。可他也說不清為什么,雖然他跟歐陽慧有血緣關系,但他還是跟謝穎跟親近。
難道,是因為他跟謝穎相處的時間更長?
歐陽慧悄悄告訴他:“爸爸生病之后,脾氣變得很差,不太喜歡跟我們說話。要是沒什么事,你也不要去找他。”
“我知道了,謝謝你。”
他們一起吃晚飯,這次姚太太提前詢問了謝靖的口味,得到的答復是“什么都行”。姚太太便吩咐保姆做了饅頭和米飯,炒了幾樣精致小菜,企圖讓謝靖多吃一點。
在餐桌上,歐陽俊笑道:“要不是謝靖來,我們很難吃到饅頭。”
謝靖不知道這是感慨還是暗諷,暫且不說話。
姚太太說道:“我們一家都是南方人,很少吃北方的面食。”
歐陽金突然開腔:“面食和大米的含糖量都很高,你們也要節制一些。”
除了謝靖之外,其他人都溫順地說“好”。
謝靖尚且沒有概念,難道,每天吃的米面,都是不健康的?都應該被戒掉?
要是不吃米面,就要餓肚子;餓肚子有多難受啊?人非要過得那么苛刻?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連大米和面粉都吃不上,可是還有很多人嫌棄這樣的主食。
謝靖便用沉默反駁父親的觀點。
歐陽家的飯桌很安靜,遠不像謝家那么熱鬧。直到吃完飯,歐陽金才問謝靖:“你有英文名嗎?”
“沒有。”
“那你以后就叫Max,怎么樣?”
“不怎么樣。”
謝靖耿直地拒絕了。
歐陽金的臉色又變得鐵青。仿佛在說——在這個家里,沒人敢反駁我!
飯桌上的其他人默默放下了餐具。
謝靖不慌不忙地說道:“我連英語都沒學過,不知道你給我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當然不能隨便接受。”
“你還沒有學英語?”
“沒有啊,我們三年級才學。”謝靖不甘示弱:“不過,我姐姐英語很好,她有時候會教我。”
“你剛出生的時候,英文名就叫Max,以后我就這樣叫你了。還有,從明天開始,你要學英語。學語言最佳時間是在嬰兒時期,你已經錯過了,就從現在開始彌補吧。”
歐陽金的話就是命令,容不得謝靖拒絕。謝靖叫苦連連——要學習的東西又增加了,以后玩耍的時間就更少了。
父親對他的興趣并不是很大。謝靖憋了很多話想問父親,但總是找不到機會。姚太太專門跟他解釋,父親的腦子生病之后,神經受到壓迫,鮮少表現出開心的樣子。而且,他病得很嚴重,平時都在臥室里吃飯,今天在餐桌上陪謝靖,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姚太太,你是說,我爸是為了我,才在這里吃飯的?”
“應該是這樣吧!”
歐陽慧說道:“我們很久沒有跟爸爸一起吃過飯了。”
謝靖對親生父親的怨恨消失了一些,對“姚太太”和她的孩子們也親近了一些。看來,這里的家人,也沒有歐陽說得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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