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春節,胡寶珠回到了她成長的小城。
這次,她沒有躲避認識的人,而是大大方方地聯系了舊相識,主動要求去謝穎家里做客。
謝穎住在二叔家。一放寒假,就在家當管家。她負責買菜,監督鐘點工阿姨。她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條,可以得到二叔和爺爺開的雙份工資。
她準備用這筆工資,給即將到來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準備一份大禮。
胡寶珠打量著寬敞整潔的房子,感慨道:“如今,你二叔果然成了縣城里的人物。”
“我二叔不肯住更大的房子,他賺的錢,很多都用來做慈善了。”謝穎熟練地給胡寶珠榨果汁:“我很佩服我二叔,他也很受員工的愛戴。”
“你哥哥也很有出息。”胡寶珠說道:“有他在,當地的中國留學生心里可踏實了。”
果汁榨好了,謝穎和胡寶珠面對面坐著,什么都不說,只顧傻傻憨笑。笑著笑著,二人又相擁而泣。
上一次相擁,要追溯到什么時候呢?
好在無論分別多久,她們還像小時候一樣親密無間。
二人在家里坐了一會兒,謝穎想帶胡寶珠到外面轉轉。小區附近有個很大的公園,謝穎每天都要去那里散步。只不過,在老家遇到的老同學越來越少了,公園里都是爺爺奶奶。
胡寶珠說道:“我聽謝沖說,你今年就博士畢業了。我還以為,你會留在學校寫論文,不會回老家。”
“博士論文都是在以往發表的論文的基礎上寫出來的,我的研究成果還可以,所以,寫博士論文的壓力就會小一些。”謝穎苦笑道:“你還記得嗎?我小時候剪頭發,理發師總跟我開玩笑,說要多收我兩塊錢。因為我的頭發太厚了,他剪都剪不動。現在的頭發比以前稀疏多了。看來,讀書對我的摧殘還是不小的。”
“真羨慕你,畢業就是博士。可惜我早就斷了讀書的念頭,這輩子也就是高中畢業了。”
“高中畢業,并不意味著你的學習能力差。你很早就踏入社會了,這幾年來,你在社會上學到了很多可貴的東西,這就足夠了。”
胡寶珠感激地握緊了小姐妹的手:“小穎,你真好。當初一起上學的朋友當中,就數你最會說話了。”
謝穎靦腆地笑了笑。
盡管是寒冬臘月,但是太陽升起來之后,公園里暖洋洋的,很多大爺都在聚集在一起打牌。謝宏軒和兩個好朋友在器材上鍛煉身體,胡爺爺調侃宋爺爺找的新老伴,宋爺爺調侃胡爺爺是個妻管嚴。落寞的謝宏軒呆坐在一旁,胡爺爺很貼心地給他堵上了耳朵。
他們三個年過花甲,卻還像孩童一般天真幼稚。
謝穎呆呆地看著,說道:“以前,我看著爺爺奶奶挽著胳膊散步,我明白了愛情的意義;現在看到他們三個打打鬧鬧,我又明白了友誼的意義。”
胡寶珠點點頭:“是啊,擁有一輩子的好朋友,多么難得啊!”
三位老人早已離開了儒林街,但是住得不遠,每天都能見到,幾乎每天都相約散步。尤其是馮玉珍去世之后,胡、宋兩位爺爺更是抽出很多時間陪伴老朋友。只要謝宏軒不坐診,他們就請他喝酒打牌。
所以,老伴走了半年了,謝宏軒的精神狀態保持得還可以。他的消沉,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才會被徹底喚醒。
謝穎和胡寶珠主動給三位老人打招呼。謝宏軒從長椅上拿起一個塑料袋,遞給孫女:“我剛買的糖葫蘆,有山楂的,草莓的,還有山藥的。本來想帶回家給你們倆吃的,結果被這兩個家伙給絆住了腳跟。小穎,你和寶珠分著吃了吧!”
“嗯,謝謝爺爺。”
胡寶珠也甜甜地笑了:“還是謝爺爺最好!總是把我們當成小孩子。”
謝宏軒寵溺地笑道:“在我們眼里,你們本來就是小孩子啊!”
謝穎和胡寶珠心花怒放。
兩個好朋友坐在了長椅上,謝穎拿起了一根山楂糖葫蘆,胡寶珠則拿了一串小小的草莓糖葫蘆。在平日里,她幾乎不怎么吃糖度這么高的零食。但是,她不想冷落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便小口小口地咬了起來。
“小穎,你真的挺幸福的。你最愛吃的零嘴,謝爺爺一直都記著,時常買給你吃。”
“嗯,我也覺得自己很幸福。”謝穎的眼睛變成了彎月亮:“雖然奶奶不在了,但是爺爺的疼愛一直都在。”
“小穎!”宋金泉一邊扭著腰,一邊大大咧咧地說道:“你的官司打得怎么樣了?”
他的聲音像個擴音器,四周的老頭老太太都回過頭來看謝穎。
謝穎吃得滿嘴都是糖渣,猝不及防地體驗了一把“社死”的感覺。
胡寶珠對“官司”有所耳聞。朱方亭在貼吧給謝穎造黃謠,結果被謝穎給告了。
這小半年來,無數人勸說謝穎放棄起訴,畢竟這個“黃謠”確實很惡劣,即便謝穎是無辜的,但難免有些人會添油加醋,敗壞謝穎的名聲。
但是謝穎并沒有聽勸,她就是想要一個說法。朱方亭傷害了她,那就必須向她道歉。
謝穎的家人一直很支持她維護自己的聲譽,她在外頭上學,家里給她找了最好的律師,讓她不用操心。
朱方亭見謝穎動了真格,便在人人網上陰陽怪氣:“最討厭得理不饒人的人,最討厭假惺惺的寬容、背后給你一刀子的人。”
謝穎毫不客氣地給她留言:“我最討厭故意傷害別人的人,最討厭犯了錯、卻不思悔改的人。”
沒多久,朱方亭就把那條人人動態刪了。
在打官司的日子里,她頻繁更新人人網,變著花樣曬她的名牌衣物和包包。好像在刻意營造一種“老娘過得特別好”的氛圍。
謝穎只是看看,并不十分在意。
謝穎把精力全都用在了科研上。她想拿一個亮眼的成績,在分配時掌握更多主動權。
……
謝穎并不想在眾人面前談論跟官司有關的事,便低聲說道:“還沒出來結果,我也不知道會怎么樣。”
宋金泉依然沒有察覺到她的難堪,高聲道:“說你壞話的那個女的,就該把她關進監獄里!再讓她路亂造謠!”
“好啦,宋爺爺。”謝穎聲若蚊蠅:“這事就別再討論了。”
胡寶珠替好朋友解圍:“宋爺爺,小穎的官司肯定會贏。贏了的話,讓謝爺爺告訴你。”
胡寶珠生怕宋爺爺繼續問下去,便急忙拉著好朋友離開了。
等她們走遠了,謝穎才問道:“寶珠,你有沒有覺得我得理不饒人?”
“那要看情況。造黃謠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姑息的,也是不可原諒的。”
“我也是這樣想的。朱方亭的經濟賠償,我是一點兒都不指望。我只希望她公開道歉就好。”
胡寶珠想起了很多往事,朱方亭瘋狂地追求過謝沖,但謝沖壓根沒放在心上。朱方亭早早結婚生子,早就背叛了她對謝沖的感情。
謝穎說道:“寶珠,單戀不一定會有結果的。如果你累了,那你也可以把你對我哥的喜歡轉移到別人身上。”
“切!如果我是那種意志不堅定的人,我早就放棄謝沖了,何苦等到現在?”
胡寶珠在*國滯留期間,目睹過謝沖好幾次據理力爭,想為中國同胞爭取更多的好處。他的努力沒有停留在口頭上,而是落到了實處。他的干練、善辯、責任感都讓胡寶珠著迷,她比以前更喜歡他了。
謝穎早就知道華裕琳跟哥哥分手了。她一從學校回來就到華家買熟食,那天看店的,正好是華裕琳。
謝穎一眼就認出了華裕琳,但是華裕琳卻迷惑了老半天,才喊出了謝穎的名字。見到謝穎,她非常高興。她囑托謝穎,不要讓謝沖知道她已經回國了。
謝穎很天真地問華裕琳:“裕琳姐,你跟我哥不是正在談戀愛嗎?你自己先回來了,我哥在那里會很想你的。”
“我和你哥哥和平分手了。所以,我才讓你對我的行蹤保密。”華裕琳語調輕快,仿佛很順利地從分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你哥哥值得更好的姑娘,你不必對我們的分手感到惋惜。”
謝穎悶悶不樂:“可是,你已經是非常好的姑娘了。離開你之后,我哥哥恐怕不會再跟別人交往了。”
華裕琳淺笑道:“他會的。盡管他受了很多傷,但總有一天,他會愛情事業雙豐收。這是我對他的祝福,也是他可以完成的目標。”
華裕琳切肉的動作非常熟練,一看就是練了很久。在謝穎的印象里,裕琳姐是屬于夏天的,在太陽變成一個火球的時候,裕琳姐穿著吊帶,吹著風扇,躺在炕上,聽著小虎隊,翻閱著一本本文藝氣息十足的雜志。
過了三十歲之后,華裕琳放下了書籍,操起了菜刀。但是在謝穎看來,她的魅力不減當年。
跟胡寶珠聊起華裕琳,胡寶珠說道:“裕琳姐是為了守護謝沖的理想,才主動跟他分手的。因為她知道,謝沖當上外交官,這個機會有多么寶貴。”
“嗯,謝沖的夢想,可是被很多人保護過呢。”謝穎說道:“希望……謝沖不負眾望,成為一名優秀的外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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