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相州怪談 > 第97章 同僚
  人的意志,在一次又一次的磨難中,或愈發堅韌,或徹底沉淪。

  蘇南書大概屬于前者。

  謝家的藥田在山坳之間,兩座山的相接之處,有一大塊經開墾的,肥沃的平地,謝家買下了兩座山頭,將這塊廣袤的田地,好生打理出來,分別用以種植藥物和茶葉。

  除卻田地以外,謝家還在此處建了一座不小的園子,名叫藥園,以供避暑閑居,園子大概三進三出,正中一個二層小樓,蘇南書抵達此處時,園子已經被收拾得極干凈了。

  她站在二層樓上向遠眺望,四周群山連綿,山坳間大片大片的桃李盛放,一條山泉似玉帶穿過,纏繞腰身,晨起日落時,山頭上便霧靄蒙蒙,到真如臨仙境。

  藥園四周種了成片的黃樟樹,回廊腳下,掛著一串兒草藥香包,從遠看去,像是小鈴鐺一樣晃晃蕩蕩地,空氣中都帶著藥科植物的輕苦味道,故而蚊蟲也極少。

  【老夫人當真用心了。】霜降拖著行李與蘇南書念叨,【這園子雅致,住起來也舒服,倒極適合養身子。】

  蘇南書摘下一包香囊,湊近鼻端輕聞了聞,【這香囊是新掛上去的。】她忽然想起,謝氏曾與她說過,這藥園除了她,仍有一位看顧藥田的人與她一同居住,劉寶。

  【這香囊,大概是劉公子掛上去的。】

  【噢——】霜降恍然,【看不出,那樣一個窮兇極惡的打手,還能有這么細的心。】

  【霜降!】蘇南書皺著眉呵斥了一句,【咱們是寄人籬下,怎好這樣論斷人家,等柳虎將行李安頓好,趁著日頭沒落,我們帶上些東西,去拜訪一下他。】

  劉寶居住的院子在藥園的第一進,是三間低矮的小樓,原先是堆放藥田農具的倉庫,他來了以后,將農具悉數堆放到其中一間廂房,剩余兩間屋子,一間居住,另一間則搭了個灶臺,開火用。

  此處距離蘇南書不遠不近,中間有一人高的院墻遮擋,尋常兩個院子各不相干,若有事兒,西側那道狹窄的垂花門便可互通。

  園子背靠大山,他住在門口,倒有些【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意思在,蘇南書在后院,也住得踏實些。

  蘇南書手上捧著自釀的桂花酒,穿過那扇低矮的垂花門,沖著院子喊了一聲,【劉公子在嗎?】

  竹簾掀開,房中鉆出來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寶哥去藥田了,有什么事?】

  她笑著,【我們是借住到這里的,今日搬來,想著送些桂花酒。】

  那男子個子很高,身上的腱子肉像鐵疙瘩一樣,大概是常年在外的緣故,他的皮膚很黑,眉眼很濃,渾身透著一副質樸憨厚的氣息,他不善言辭,看了看蘇南書手里的酒,便一口回絕了。

  【寶哥不喝酒。】

  蘇南書端著壇子,有些尷尬。

  她原以為,劉寶是習武之人,總不會不愛喝酒的,卻不想這樣湊巧,自己這壇酒人家想來是不需要了,但自己再這么抱回去,未免更尷尬。

  【呃,這樣啊。】蘇南書扯了扯嘴角,一時不知該怎么辦了。

  【嘖!】霜降看不過去,從蘇南書懷中將壇子接了過去,上前塞到那男人手上,笑著說,【這酒是自釀的,度數不高,醇香得很,若不飲,用來做些生腌也是極好的。】

  那人看了眼霜降,如實說,【我也不會做生腌。】

  【夠了!呆子!】霜降的耐心徹底耗盡,瞪著眼睛喊他,【我們不過是盡賓客之道,做些禮數,你只管收下就好了!我管你會不會做生腌,當我們是賣貨郎嗎,還要挑著你用得到的送!】

  那男子懷里抱著壇子,被霜降罵的發蒙。

  【哈哈哈,阿盛啊,蘇姑娘的心意,收下便是,何必這么較真兒。】

  門口忽而傳來一陣笑,笑聲不大,間或陣陣輕咳,蘇南書偏頭看去,只見劉寶一身粗布衣,卷著褲腿兒,肩上擔著鋤頭,從外頭推門進來。

  【蘇姑娘見諒,我這兄弟沒什么壞心,只是性子老實。】劉寶隨手將肩上的鋤頭放在門邊上,從井里盛了一勺涼水凈手。

  蘇南書看向劉寶,他皮膚很白,身子也很瘦弱,看上去不像習武之人,倒很像是個病弱書生,她看著他笑意盈盈的樣子,心下有些訝異,想不到比武場下,還能見他有如此和善的一面來。

  【沒有,是我們冒昧了,不知公子不喝酒。】蘇南書笑著點頭。

  【前些年害了病,身子弱,戒了酒。】劉寶臉上依然掛著笑,【遠親不如近鄰,往后蘇姑娘有什么需要,同我講一聲便是,每逢初一、十五阿盛要下山采購些東西回來,你有什么需要說一聲就行。】

  蘇南書點頭致謝,微微喘了口氣,今日在外面站的太久了,身子有些疲乏,劉寶看在眼里,笑著說,【蘇姑娘在此處,便不必如此拘謹了,若是累了,回房休息便是。】

  【謝謝公子了!】霜降笑著行了個禮,【趕明兒我做些生腌來,給公子和阿盛哥嘗嘗!】說著,便攙扶起蘇南書,緩緩出了院子。

  阿盛抱著酒壇子,紅著臉,看著霜降。

  【干什么?春心萌動?】眼瞅著蘇南書與霜降跨過了那道垂花門,劉寶立馬松了一口氣,一改方才那副溫潤持重的模樣,痞笑著湊向阿盛。

  阿盛眼睛一瞪,【什么春心!這小娘子敢罵我!】

  【你日日對著我,好不煩躁,如今終于來了個姑娘肯罵你,你豈不是要卷被窩里偷著樂去?】劉寶笑得賤兮兮的,他拍拍手,斜倚在廊下,【她左右跟我沾些親緣,往日能幫襯就幫襯一些,但——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為好。】

  阿盛將酒壇子放到灶臺上,斜了一眼劉寶,【你將我當成什么人了!】

  日頭一點點向西墜去,山里的夜晚,溫度降得很快,劉寶扛了一捆干柴進屋,塞進灶膛里,開始熬藥。

  不一會兒,只見后院兒也升起了裊裊細煙,緊接著便是很濃郁的藥香味。

  劉寶端著自己的藥罐子,一邊打著蒲扇,忍不住感慨,【同是天涯淪落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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