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相州怪談 > 第111章 往事(上)
  夜在這一刻徹底安靜下來,劉寶顯然沒猜到蘇南書會問這個,他不自覺有一兩秒的呆愣,遲遲沒有反應過來。

  【師父——】劉寶嘴里喃喃,這個稱呼于他,好像已經陌生了很多年了,嘴里念叨著這個詞兒,一瞬間,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四處充斥著薄荷味兒藥酒的院子里。

  【我說的故事,或許和你聽到的,很不一樣。】

  劉寶打小,根骨就很好,最突出的表現,就是他很穩。

  他腳下功夫很穩當,尋常四五歲的小孩,跑起來難免東沖西撞,可劉寶從四歲半開始跟著父親進山,走在山里,連巡回的獵犬也跑不過他,他身子輕便,反應也快,跑起來吳帶當風,極有觀賞性。

  除卻腳下功夫以外,他的心思更穩,他只求唾手可得之物。

  與其說是穩,倒不如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配得上什么,相較于極具誘惑的冒險主義,他有著超乎常人的理性。

  【穩一些好,該去學些功夫,不會失了心智,走火入魔。】薛三拳去買豬下水時,拍著劉寶的腦袋這樣說。

  劉屠戶一聽就來了精神,自以為劉家要出一個光宗耀祖的天才,卻不想,薛三拳只將他當做【人傻錢多】那男的。

  薛三拳壓根兒沒想教劉寶什么。

  劉寶日復一日坐在廊檐下,懷里抱著消腫化瘀的藥酒,倒是把城北的藥鋪跑了個熟悉。

  那一日,劉寶如往常一樣,坐在廊檐下,偷偷窺伺師父的拳法,他這樣【偷師】已經偷了半年有余,再過上半年,學完了整套拳,師兄再讓他買藥酒去,他就可以大聲拒絕了。

  講實在的,他對學功夫沒什么興趣在,之所以仍在這看似努力地偷師,為的不過是心疼他爹送來的三扇豬肉——這可不能糟踐了。

  【小呆子!】

  身后忽然有人叫他,伴隨著這聲叫,一個青色的酸棗【咚】地一聲砸在他頭上,那酸棗在他頭上彈了一下,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后,精準地落在他的眼前。

  他撿起酸棗,擦了擦,放進嘴里咬了一口,臉登時便酸的皺在一處。

  【哈哈,你真是個呆子!】

  那人笑著坐在了他身邊,劉寶轉過臉去,討好地看向她,仿佛得知這樣做能逗她發笑,于是臉皺的更緊了。

  畢竟,這是整個院子里,他最不費力氣,就能討好的人了。

  她叫瓊花,是師父的女兒。

  【不知天上誰橫笛,吹落瓊花滿世間。瓊花就是雪。】她常常這么介紹自己,奈何沒些文化的,記不得前兩句,于是都叫她雪丫頭。

  瓊花懷里揣著滿登登的棗子,她坐到劉寶身邊,遞給他一顆,【嘗嘗這個,這個不酸的。】

  劉寶很遺憾,不酸,還怎么逗她發笑呢?

  【安川好玩嗎?】劉寶低著頭問她,言語間有一點點酸澀,一定是棗子吃得太多的緣故,【一定比相州要大吧,聽說那邊女孩子也很自由。】

  瓊花啃著手里的棗,咬得嘎嘣嘎嘣響,【去不了了,消息漏了,仇家比我還先到的安川,城門都沒進,跟狗攆的耗子一樣,就回來了。】

  【唔。】劉寶抱著藥酒,說不清自己現在的想法,【那你還走嗎?】

  【走不了了。對家下了戰書,三個月后,州橋集市邊兒上,是生是死,擂臺上見。】

  瓊花的臉上很安然,仿佛馬上要下生死局的,不是她的父親一樣。

  【我不去!你當我是傻的?這同門二十個,偏偏讓我去?】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暴喝,是劉寶的三師兄,他一腳踹開門走了出來,臉仍沖著屋里嚷嚷,【什么根骨最佳,糊弄誰呢?不就是看誰上了當,給你去當替罪羊嗎?】

  他停住腳,將身上的腰帶一把扯下來,猛甩在地上,【這破功夫我也不學了!說是一身的好功夫,到頭來,對家找上門來,拉自己的土地去當替死鬼,真虧你想得出!】

  劉寶趕緊向旁邊挪了挪,將門口讓了出來。

  三師兄仍在氣頭上,罵罵咧咧地走出門,看見劉寶,冷哼了一聲,單手提起他的后脖領子,將他拽了起來,可憐劉寶抱著藥罐子,像個小雞崽子一樣,被三師兄拎到了門口。

  三師兄沖著他的屁股窩了一腳,他跌跌撞撞地撲向屋里,好懸沒摔碎了酒,三師兄笑罵,【不是還有這傻子嗎?全門上下,沒人敢上擂臺,那就讓他去——】說罷了,轉過身,【砰】地一聲砸上了門。

  劉寶抱著藥酒,站在眾人之間,很是尷尬。

  他掃視了一圈兒,平日里眼高于頂的大師兄,整日罵他呆子的二師兄,搶了他的飯自己吃兩碗的四師兄,以及寒冬里往他被窩里倒冰水的五師兄,如今都像霜打的茄子,低著頭一聲不吭。

  薛三拳本來心里就窩火,見著劉寶總算找到了瀉火的法子,他抄起茶幾上的瓷碗猛地向劉寶身上砸過去,嘴里怒喝著,【誰讓進來的——】

  劉寶反應極快,稍稍一側身,茶碗砸了個空,【啪】一聲摔在地上,碎了。

  薛三拳耳朵眼睛一亮。

  他問劉寶,【寶兒啊,你想不想跟師父學功夫?】

  劉寶對著那聲【寶兒】狠狠打了個寒戰。

  只是劉寶的回答好像并不重要了,第二天一大早,薛三拳便在武館外點了三掛鞭,噼里啪啦地引了一城的人,當眾把劉寶推到人前,臉上喜氣盈盈。

  【諸位,可看好了!這孩子從今往后,就是我薛三拳的關門弟子!他根骨出眾,絕非肉體凡胎,假以時日,武學造詣定高于我。】

  圍觀的百姓有好事兒的,便伸著脖子問他,【怎么,三個月后州橋一戰,你可選出人手來了?】

  薛三拳冷哼一聲,【必將他斬于馬下!】

  彼時劉寶剛醒盹,揉著眼睛,怎么也沒想明白自己一夜之間,怎么就從武館的【那傻子】變成能將人斬于馬下的武學天才了。

  對于這項英明決定,文祥武館上下幾十號人,都拍著手深表贊同,甚至于,那個成日里眼高于頂,自詡武林少年第一人的大師兄,也心甘情愿,將這個第一人的名號,讓到了劉寶頭上。

  他就這么趕鴨子上架,一夜之間,成了文祥武館的重點培養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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