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聽懂嗎？”翠紅說完了自己的心里話，她只覺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揪在了一塊兒，像一個引頸就戮的死刑犯，在等待著最后的宣判。
對面的沉默，逼得翠紅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兒，她咬咬唇，還是不死心。
都到了現如今這個份上，臨門一腳的時候，哪里還在乎多的那幾句話呢。
“我、我沒別的意思，我和你相處的很好。”翠紅忍下到了嗓子眼的哽咽，“將我嫁給別人，是我娘的意思，并不是我的，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想跟你。”
翠紅也是被逼得沒法子了。
她不想聽從她娘的意思，真嫁了過去，那就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翠紅不傻，她還是想和孫曉山在一塊兒，就算是現如今窮點也沒啥，往后只要好好干，想要啥，都會有的。
“你想跟我？”
這是翠紅見著孫曉山這么長時間以來，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翠紅就好像是看見了希望一般，忙不迭的點著頭，“對，我想跟你！”
翠紅畢竟是大姑娘，性子靦腆，平日里也不會說出這般奔放的話語，若不是被逼到了絕境上，她絕不會說出這些話。
說完這話，表明心跡后，翠紅的臉就像是紅透了的蕃茄。
“那你娘怎么辦呢？”彩禮都收了，這親事就算是成了一半。
孫曉山看著滿臉天真的翠紅，忽然不知道該這么說話了，“你，沒辦法的。”
“誰說沒有的？”翠紅咬咬牙，開始解身上的扣子，帶著哭腔道：“我知道的，以前我們村里的小黑家設計村里知青的時候就用的這一招，只要生米煮成了熟飯，咋說都得在一起。”
孫曉山被翠紅這一招嚇了一跳，回過神，看著已經露出半個白皙肩膀的翠紅，孫曉山忙別開了臉，氣急敗壞的上前攏住翠紅的衣裳。
“你這么作賤自己，圖的什么？”
“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那你的名聲呢？要是讓你娘知道了，你還活不活了？”
被孫曉山抱在懷里，翠紅的眼淚終于憋不住了，她一邊哭一邊道：“我沒辦法了啊！我真的沒別的辦法了，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不愛惜自己的名聲么？可我仔仔細細的想過了，只有這樣子，咱們倆才能在一塊兒。”
她抬起頭，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我、我都想好了，不是一時沖動，咱們倆這樣，雖說是名聲不好聽，可時間長了，誰還能記著咱們這些芝麻大的小事兒，慢慢都忘了，到時候就咱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不行嗎？”
“再說我娘，她、她就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兒，如果不能把我賣給傻子的話，她手里肯定就沒錢了，到時候，她就算是再氣急敗壞，也不能掐死我，至少得用我給大哥換個媳婦兒。”
那時候倆人就能相伴，最多，最多她挨一頓毒打，從小到大，挨過的打不計其數，但唯獨這一次，是不一樣的，是她明知道前頭刀山火海，可她還是想闖一闖的。
她滿心歡喜的抬起頭，想要告訴孫曉山自己個兒的全部打算。
可望著孫曉山沉默的臉，翠紅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她有些冷，打骨頭縫里透出來的冷寒。
或許，這一切，真的就是她的一廂情愿呢？
孫曉山的懷抱，她已經感覺不到溫暖，反而是寒冷，她松開手，緩緩的從孫曉山的懷里退了出來。
“我、我都想過了……”
到了最后，翠紅的話，說不出口，她神情慌亂，忽然覺著自己很難堪。
剛剛的樣子，是真的很難堪吧？
像嫁不出去了一樣，哭著求著男人和自己在一起。
翠紅想哭，她委屈的心里揪著疼。
她眼也不眨，死死盯著孫曉山。
孫曉山嘆口氣，想抬手滿摸翠紅的頭發，卻被翠紅躲了過去，最終，那手緩緩放了下去，無力的垂在了身邊，就好像是他的選擇一般。
“對不起，翠紅，我不值得你這樣做，你是一個好姑娘，”說出來的話，就好像是刀子，給翠紅扎了一個遍體鱗傷，同樣，也適用于孫曉山，“你聽你娘的話，嫁了吧。”
至少，跟著那樣的人家，不用吃苦受罪。
翠紅的心都碎了，這叫什么呢？
哀莫大于心死？
她啞著嗓子，“這是你的意思？”
“嗯，是我的意思。”
翠紅笑了，“那我們以前，算什么？”
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嗎？
“對不起，翠紅，我實在是……”
翠紅搖搖頭，她已經不想再說什么了。
擦干臉上的淚，默默系上了脖頸處的扣子。
一個又一個，就好像是她再把自己一步步打開的心，又重新封閉上一般。
拉開孫家的大門，翠紅站在門前，腳尖對著的門檻，身后是涼爽的屋子，身前是陽光，炙熱、明媚，卻讓人向往。
她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為什么要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變卦的男人身上嗎？
僅憑她自己個兒，有手有腳的，難道離了男人，她活不出來一個人樣嗎？
“孫曉山，”翠紅唇畔勾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她篤定道：“你會后悔的，后悔你今天的選擇。”
說完，翠紅抬腳，大跨步的邁進了陽光里。
溫暖，又炙熱的陽光。
孫曉山看著翠紅的背影，癡癡的凝望著，一直目送到消失不見。
他已經后悔了，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難處，他不能只想著自己個兒，卻全然不顧即將嫁到翠紅家的妹子。
若是還沒進門就得罪了婆婆，未來的日子，還有幾十年，他苦命的妹子，又該怎么去熬呢？
……
一個小時后，翠紅坐在后山放聲大哭。
旁邊的柳思思默默的遞上了帕子。
望著哭的正起勁兒的翠紅，柳思思也想哭了。
唉，她現在真是恨不得給自己的饞嘴兩巴掌，要不是你饞了吧唧的想吃蘑菇，哪里會在山上遇見這樣的事兒呢。
“好了，你別哭了，”柳思思看著她哭都覺著害怕，“你別到時候哭岔氣兒了，肚子疼。”
翠紅哽咽，“可是，我現在……嗚嗚嗚，我根本就…嗚嗚…停不下來啊！”
柳思思：“……”
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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