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平安坊
這里緊挨皇城，處于朱雀大街與盤龍大道的交匯之處，是整個京城最繁華的地段，也是紙醉金迷之所在。
龍國最大，最豪華的酒樓，如醉仙樓，青樓，如碧玉居，賭坊，如歡樂賭坊等等，總店都設在這里。
加上平時京城，不設宵禁，這里越晚越是熱鬧，真可謂是談笑有達官，往來皆顯貴也……
一群鶯歌燕舞擁簇著一貴人走出碧玉居門外。
“樸大人，今天怎么這么急啊，多坐一會兒嘛。”一徐娘半老，長相頗為不俗的...老鴇子，帶著極為專業的笑容，挽著她口中樸大人的胳膊，盛情挽留道。
“是啊，樸大人……”
“你就留下來嘛，你好久沒來聽香兒的笛聲了……”
“.....”
樸西晉打了個酒嗝，在左擁右抱的美女臉上，各親了一口，又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子，往她們胸口一人塞了一張后，道：“本老爺今日有公事尚待處理，留待下次啊，下次再來……”
說罷，便在隨從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媽媽，今天樸大人怎么不留下來呢？”那名喚香兒的嘟嘴問道。
誰料，剛才還笑容滿面的老鴇，立馬變臉，轉身喝斥道：“住嘴！”
森冷的目光，讓香兒打了一個激靈，立馬低頭閉嘴了，連一旁的姐妹們也噤若寒蟬，瑟瑟不能自已。
那老鴇環視一周，才緩和道：“從你們進門的那一刻起，我便說過，我等苦命之人，生如浮萍，命如螻蟻，要在這紅塵之中生存下去，第一要緊的是管好自己的嘴，少說多做……”
“這里來往皆是貴人，別看他們平時對你們恩愛無雙，你儂我儂，一旦多嘴犯了忌諱，你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到時候，你們看有誰會為你喊冤？誰會在意一只螻蟻的死活？！”
“...……”
正當老鴇苦口婆心之時，另一邊的馬車上，樸西晉睜開了眼睛，醉態全無，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陰沉，略顯狹小的眼眸，閃爍不定，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昏暗的車廂，傳來一個聲音，打破了平靜：“你醒了？”
“我本就未醉。”樸西晉揉了揉太陽穴，斜睨了一眼那角落陰影中的中年男子，隨即眉頭一皺，“可有情況？”
那中年男子依然抱著那把劍，一把鑲滿珠寶翡翠的劍，滿臉索然無味道：“沒有，我倒是想有。”
“哦？”樸西晉又瞟了他一眼，嘴角微翹，“可是寂寞了？”
“想我燕無雙奪命十三劍，威震江湖，十年未求一敗，如今，卻淪為了一個隨從保鏢，可悲，可嘆啊......”燕無雙一臉生無可戀的回道，目光停留在手中的寶劍之上，開始磨搓起來......
“誰讓你欠我一個人情呢？”
“說的也是，”燕無雙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所以說，這世上可以欠錢，可以欠揍，千萬別欠下人情啊......”
“可不是.......”樸西晉得笑了，轉眼看向了車窗外，“若不是現在的京城越來越不太平，我也不想麻煩你......”
“可我搞不懂，既然你覺得有人要殺你，為何還留戀這青樓柳巷之中？”燕無雙玩味地看向他，“我看，你也不是貪花好色之徒。”
“沒辦法，”樸西晉的三角眼已經瞇成一條細縫，語中盡是落寞，“做為天子忠犬，一個孤臣，再沒點愛好，該人猜忌了......”
“猜忌？你是指天子？這樣做，不更落人口實，引人攻擊詆毀嗎？”
燕無雙疑惑了。
“你懂什么？”樸西晉斜睨了他一眼，不屑道，“要的就是他們攻擊我，詆毀我，這樣我們圣明無比的天子，才會越發信任我，重用我......”
“嘁，有夠賤的。”燕無雙目光流露出一絲憐憫。
樸西晉啞然失笑：“是啊，的確很賤。”
“想當年，你可是堂堂探花郎啊，值當嗎？”
“值，當然值！”樸西晉聲音突然高亢起來，眼中光芒漸盛，臉上有異樣的紅潮，“探花郎，又如何？在那些達官顯貴，豪門望族眼里，只是一個隨時可以踩死的螞蟻，偶得富貴的暴發戶罷了。”
“當年狀元，榜眼何在？！”
“我等寒門子弟，要在這混濁的朝堂站穩腳跟，施展胸中之抱負，就必須找一條大腿抱著，找一棵大樹蔭著，這樣才不會被飛來的冷箭，突來的浪頭，給射死掀翻。”
“才能雄鷹振翅，一飛沖天.......”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看向燕無雙，緩緩道：“而天子，就是那天底下最粗的一條腿，最大的最牢靠的蒼天巨樹。”
“哎，不對啊，”燕無雙眨巴了一下眼睛，反駁道：“不是都說，八王爺勢力最大，連天子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嗎？”
“嘁，一群白癡。”樸西晉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之色，“只是一群目光短淺之徒。”
燕無雙繼續磨搓著那把寶劍，淡淡問道：“怎么說？”
“想以八王爺如今之威勢，可有對天子不敬？”
“沒聽說過，倒是傳聞，八賢王恭謙有禮，甚是賢良。”
“哼，”樸西晉不屑道，“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名不正，強行為之，為天下所棄。”
“你再想想，當今天子以年幼之齡，便穩坐九五之臺，連權勢滔天的八賢王，都不敢稍有怠慢，又豈是易與之輩？”
“幼龍尚是如此，那么，圣龍長成之時，又是何番景象？雄如八賢王，怕也會在滔滔大勢之下，被碾為齏粉吧？”、
“到時候，覆巢之下，豈有安卵？”
聞聽此言，燕無雙一愣，隨即哂然一笑：“你就不如說，你在燒冷灶。你們這些文官老爺，就喜歡一些彎彎繞，屁大點事，也能扯上天去。”
“即便是冷灶，也是這全天下最大的冷灶。更何況，這關乎于天下正道。”樸西晉無比認真地說道，那張略顯刻薄的臉上，竟然散發著浩然之氣......
“嘁，算了，說不過你.......”
就在此時，前面傳來馬夫的怒喝之聲，緊接著馬車突地停了下來，弄得剛擺好一臉正氣的樸大人，差點一個踉蹌，摔個跟頭。
他有些惱道：“什么事？怎么停下來？！”
馬夫一臉惱色，探進頭來，小心回道：“回大人，有一個不知死活的老頭，當街攔著，驚著馬了。”
“趕走便是，莫要生事。”樸西晉緩過神來，隨口吩咐道。
馬夫應了聲，正要回頭，卻被燕無雙攔下了：“慢著,且容我一看。”
樸西晉驚訝地望向了他，后者微微一笑：“馬車里面太悶了，出去透口氣。”
話音未落，人已經出現在馬前。
借著昏暗的馬燈和月色，燕無雙看到一老者，拄著一劍匣，攔在街中，那佝僂的身影，在風中略顯有些滄桑......
“在下燕無雙，敢問朋友高姓大名？”燕無雙爽朗一笑，抱拳一禮。
“咳.....區區賤名，不足掛齒。”老者淡然一笑，“你可叫我小三。”
“哦？”燕無雙目露疑惑之色，不過，那柄劍已經換到了左手之中，“那閣下，攔下馬車有何見教？”
小三伯依然笑著：“也沒啥事，想借樸大人一物。”
“何物？”燕無雙也笑了，右手已經按在劍柄之上......
“項上人頭......”小三伯頭話音未落，手已拍在劍匣之上，一道流光飛出，人影已經消失不見......
再出現之時，人已經出現在燕無雙身后......
燕無雙緩緩回頭：“青靈劍?你是...”
“正是。”小三微微一笑，身子又佝僂起來，像是一陣風就能刮走一般......
“好劍......”
燕無雙撲通一聲，倒地不起，額頭有一劍孔，不斷沁出鮮血......
而那柄鑲滿寶石的劍，曾讓無數英雄豪杰聞風喪膽的寶劍，依然緊緊握著，至死未能出鞘。想來，只有等它的下一任主人，讓它重現光華了......
“殺人，奪命，只需一劍，何來十三？”小三搖搖頭，在癱軟在地的馬夫的注視之下，挑開了車簾.....
樸西晉卻面不改色，直視于他道：“你可知，某是御使大夫，這是天子腳下？！”
“知道。”小三溫柔一笑，右手一揮，人頭飛起，血噴如泉......
他一把接住，淡淡說道：“元帥問候你......”
說著，拎著人頭，提著劍，下了馬車，來到劍匣處，將劍收好，抱著劍匣，一步一顫地走了.....
獨留那馬夫在寒風中，顫抖著......
是夜，血光漫京城，大街，小巷，府院，青樓，都傳出凄慘地嘶吼......
今夜，注定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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