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沈月亮默默閉上嘴，目送吉普車開進院子。
其實她本來還應該去見一見蘇知青告訴她自己回來了并且感謝她幫忙，不過現在時間已經不早，她走回家還要大半個小時，這年代夜里真的太黑了，她還真不敢一個人在外面逗留。
那就改天吧，等把衣服做好，再給蘇知青捎一籃雞蛋過來。
打定主意，沈月亮兩只腳在地上打個轉，回家去了。
紀延川剛把車子停穩，秦志航像猴子似的跳過來，身體堵著駕駛座的車門，彎下腰，頭對著車窗往車里前后左右看。
“老楊說你帶著女同志去幾百公里遠的地方找她哥了，女同志呢？讓我瞧瞧是多么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認識你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富有愛心？”
大美人？
紀延川腦中浮現那一道身影，意味深長的瞇了瞇眼眸，“什么大美人，那就是個女騙……”
“啊，你說什么，說大聲點，我沒聽見——”隔著車窗，秦志航聽不清，急的去拉車門。
車門被打開，紀延川看著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兄弟，突然就不想說了。
“沒什么。”
秦志航抓心撓肺等了兩天，結果就等來這么敷衍的三個字，他才不相信，鉆進車里，從座椅到地墊都找了一遍，明明車里就是沒人，他還非要找個大活人出來一樣。
“這是什么？”
褐色的信封對折，被塞在座椅的縫隙中，里面裝的東西似乎并不厚，秦志航上手摸了兩下，直接打開。
紀延川聽見聲音折回來，動作遲了一步，只看著秦志航把信封打開，然后抽出三張大團結。
“錢？我還以為是有人給你寫了信。”秦志航對錢沒什么興趣，一臉失望的把東西還給紀延川。
紀延川接過，長指捏著三張薄薄的紙幣，怔忡片刻，生生笑出了聲。
說謊還知道給錢的騙子？
******
“阿嚏！”
往回趕的沈月亮接連打了三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懷疑是不是吹到夜風有點涼。
幾公里的路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等青河村出現在視線里，太陽已經下山，一條大河穿過，近處農田環繞，低矮的屋子坐落在農田間，炊煙裊裊，是有幾分寧靜古樸的氛圍。
沈月亮看了兩眼，以后這里就是她生活的地方了。
嗯！
湊合吧，閉了閉眼，她裹緊包袱，加快腳步往回趕。
老沈家的房子在青河村還算氣派，三間老房子，旁邊還新建了一間磚房，整個院子都用半人高的土坯打起了圍墻。
暮色四合，沈家的院子里充斥著滿滿雞湯的香味。
沈母站在院子門口，不停的往外面瞧，女兒出去這么久不回來，她這心里特別不踏實，如果身邊有個人商量還好，可回頭一看，她那兒媳婦何二紅和弟媳何鳳英正對著一鍋雞湯吃的滿嘴流油，哪里擔心月亮的下落。
她也是越想越氣，走進堂屋，直接把雞湯端走，“昨天一只雞已經被吃光了，這只剩下的要留給月亮。”
何二紅手里拿著雞腿還在啃，聞言朝姑媽何鳳英瞧了眼。
何鳳英已經喝了兩大碗雞湯，雞肉也吃了許多，但還是不滿足。
“我說二姐，你做人也別太小氣，當初你們家孤兒寡母被老沈家趕出家門，如果不是我松口收留你，你們一家能有現在的好日子？還喝雞湯，骨頭都不知道埋在哪個坑里爛透了。”
一提到這個沈母就沒了底氣，何鳳英就是吃準姑姐這一點，說話更肆無忌憚。
“當初誰讓你不聽我的話，讓月亮嫁給我娘家侄子不就好了，現在小娃娃都生了，非要說給羅家，現在遭報應是你們活該，羅家是發達了，那也沒你姑娘的份！”
聽著這些刻薄的話，沈母針扎一樣的疼，就因為當初的恩情，這么些年了，她在這個弟媳婦面前就沒抬起過頭。
她認！
甚至她已經搭上了兒子一輩子的幸福，不能再讓女兒也毀掉。
“鳳英，咱們之前就說過了，要么我家向東娶你娘家的侄女，要么月亮嫁你娘家侄子，既然向東娶了二紅，這件事就了結了，你也用不著一直放在嘴上說。”
沈母真不是個刻薄的，可此時看著滿嘴流油的何二紅，她實在也說不出喜歡兩個字。
何二紅剛進門那會就像只猴，一年里光吃不干活，生生把自己吃成一只球，一天啥事都不干，搬張凳子坐在屋檐底下，裝上半斤瓜子，從太陽升起能吃到太陽落山。
“你要這么說行啊，你一個嫁出去的姑娘，憑啥還落戶在青河村，這塊宅基地還是老王家的，別以為你姓王就把自己真當老王家的人，女兒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就憑當初我松口讓你回來還落戶，你這輩子就得記著我的恩！”
何鳳英巴拉巴拉一頓說，又是拍桌子摔筷子，一步步走到沈母面前，劈手就要把雞湯奪回去。
沈母攥的指尖發白，此時看著何鳳英這個弟媳，眼睛里真是冒出了兇光。
這日子她真是受夠了，如果不是為了一雙兒女，早在男人犧牲的消息傳來，她也跟著走了。
越想越氣，她的眼神也越來越兇，簡直像要殺人一樣。
何鳳英注意力都在鮮美的雞湯，根本沒注意二姑姐看她的眼神不對，還納悶一樣都是女人，怎么這個二姑姐力氣這么大。
“松開，你給我松開……”
“啪！”
“哎喲，誰打我！”何鳳英看著發紅的手背，一聲大叫。
“你祖奶奶！”
沈月亮沒好氣的說，她奔波這么久跑回來就看見沈母被欺負，啥玩意，她如今就是沈月亮的身份，能看著這具身體的親媽被人欺負的？
“媽，你沒事吧？媽？”發現沈母的狀態不對，沈月亮接連喊了好幾聲，又去端沈母手里的雞湯，誰知道沈母把盆子捏的特別緊，她那眼神都像不會聚焦了似的，看的沈月亮心頭發緊。
“媽，我回來了，你別擔心……”
沈母茫然看著眼前的人，過了好一會才像是回神一樣，“月亮回來了。”
“對，是我回來了。”沈月亮忙說。
沈母看著女兒白皙的臉，想起剛剛自己竟然差點動了殺掉何鳳英然后自盡圖個干凈一了百了的念頭，這會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她真是瘋了，以前日子那么苦都熬了過來，現在是怎么了？
再說了，她殺了人一死了之，向東咋辦？向東是個軍人，如果有個當殺人犯的媽……
還有月亮，沒爹沒媽的孩子多可憐，沈母趕緊笑了笑，“我沒事，剛剛可能就是走神了。”
“沒事就好。”
沈月亮說著，把雞湯端過來，這一次沈母很快就放手了，沈月亮剛準備把雞湯放下，何鳳英伸手就來拿，她哪里知道如果沈月亮晚回來一步，也許她就要橫尸當場了，這會眼睛里都還是一大盆雞湯。
“給我！”
沈月亮瞇了瞇眼，“行，都給你！”
把盆子舉起來，一盆吃剩的雞湯對著何鳳英的頭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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