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湯吃進肚子里當然鮮美,可澆在頭上身上那就太油膩了,何鳳英尖聲大叫著,視線都被雞湯模糊了。
“你們給我等著,等著——”
她大喊著往外走,沒想到正因為視線模糊,出去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下,摔到院子里滾了一身泥。
“何二紅,你死人啊,知道我看不見不會扶我一把?”何二紅本來就是她娘家大哥的女兒,喊她一聲姑,她使喚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何二紅干啥呢?
何二紅正蹲著撿掉在地上的雞肉,雞湯都灑了撿不起來,但雞肉洗洗干凈還能吃。
所以聽見她姑喊她,她也沒啥反應。
是她姑又咋了,又不是她親娘!
“沒看我忙著呢!”
何鳳英氣的頭頂都要冒煙,當初如果不是她出面,這門親事能落到何二紅這個蠢貨頭上?
雖說她處處擠兌林琴芬這個二姑姐,但也不得不說,林琴芬這兩個孩子一個比一個爭氣,女兒是個裁縫,每做一件衣裳都能掙錢,兒子當兵每個月拿津貼。
要不是這樣,她也不會費心給娘家張羅,把娘家侄女嫁過來。
林琴芬就沈向東這么一個兒子,只要何二紅肚子爭氣生個孫子,將來沈家的家產不都是她何家人的?
按照她的意思,本來還想讓沈月亮嫁給她娘家侄子,沒想到沈向東是個性子烈的,拿著菜刀沖進他們家,一刀劈在八仙桌上,她被嚇的連做一個禮拜的噩夢,夢里都是沈向東舉著菜刀往她身上砍,把她砍的血肉模糊。
她這才沒再插手沈月亮的親事。
眼下侄女不搭理她,何鳳英真還不敢大鬧,主要她家男人林才盛不許她總來二姑姐家里打秋風,她每次都是借口來看娘家侄女偷偷來,反正林琴芬也不會向弟弟告狀。
看著人離開,沈月亮郁悶的摸了摸下巴。
誰讓當年他們孤兒寡母被趕出老沈家,一句嫁出去的女兒不能回娘家,就讓她媽在何鳳英這個弟媳婦面前矮一截,還賠上了她哥的親事。
“媽,我說句話啊,咱們不能否認舅舅和舅媽曾經對咱們的幫助,但這么些年過去了,只要舅媽家有大事小事,她就來家里開口,這幾年大錢小錢拿去不少,還非要讓哥娶她娘家的侄女,就算要還恩,咱們也還夠了。”
沈母拍拍女兒的手,她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欠債難,人情債更難。
不過在兒子的親事上讓步已經是她最后的底線,如果何鳳英再要插手她家的事,她也不會忍著。
沈月亮沒想看沈母為難,況且這件事牽扯久遠,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明白的,暫時就沒再多說。
“不說這個,你這兩天去哪里了?”知道女兒不是不懂事的,相反,正因為女兒太懂事,所以沈母也心疼。
事情已經解決,沈月亮也就沒必要瞞著了,“我去了趟……”
“我把雞肉拿去洗洗,反正你們都不要吃,那我就自己吃了。”何二紅突然插了句話。
她既沒看沈母也沒看沈月亮,就是用一種通知的語氣,說完話,更不需要她們回答,直接往后邊灶房跑去,身上的肉隨著她奔跑的動作也在抖動,跑到一半,又回頭命令似的扔下一句。
“地上臟,你們弄干凈,以后這可都是我和向東的房子,你們注意點。”
沈月亮非常努力才忍住了沒一巴掌拍上去。
“別氣了,你剛回來,去房里把包袱放下,再洗把臉,媽把地上弄干凈,一會給你煮面條吃。”
沈母也沒什么可說,何二紅從進門之后就是這副樣子,但凡何二紅稍微勤快些,她都不會那樣替兒子可惜。
“媽,我來吧,是我弄臟的。”
“不用,媽又不是沒手沒腳,這些活我都能干。”
能一個人拉扯大兩個孩子,沈母從來就不是偷懶的女人,只要她手邊忙的過來,就不會使喚女兒和兒媳婦。
再說,女兒今年已經19歲了,在她身邊待不了幾年,等到了婆家總不如在娘家這樣自在,她就算再想慣著也就這么兩年光景。
沈月亮看幫不上忙,就先回了房里,她也需要休整,包袱放下,身上口袋里還貼身裝著錢。
有一份是她哥的津貼,回頭要拿給沈母。
然后是她出門時帶的錢,主要還是羅家給的六十塊,其中三十她留在吉普車,紀延川應該會看見。
她也不是說花錢了事,就是覺得跑了這么遠的路,就當是付油錢,還有吉普車的保養。
三十塊不是筆小錢,應該夠了。
至于還有三十塊,她本來想放進抽屜里再鎖上,后面再一想這錢還有用,干脆重新放回口袋。
從房里出來,沈月亮一眼就看見何二紅坐在桌邊吃面,沈月亮也真是佩服的,這人才剛吃了半鍋雞湯,又是這么一大碗面條,她那肚子是什么無底洞嗎?
她告訴自己就當沒看見,沒想到何二紅張口嗆她,“看啥,家里的東西有啥我不能吃?”
“吃,隨便吃,不夠的話后邊茅廁還有大糞,管夠!”
還別說,沈月亮現在真有點惡心的念頭,如果何二紅真要吃,她不嫌棄臭,能去糞坑給她撈。
當然何二紅不會這么傻,她就是對著沈月亮翻了個大白眼。
沈月亮還能咋辦?
誰活著不都有點無奈的時候,更何況她們當初被沈家趕出來,的確是舅舅收留了他們,再則,這會的環境如此,眼下他們根本沒法離開青河村,其他村子也不會給他們落戶。
忍著吧,雖說忍一步越想越氣!
去到廚房,沈母已經下好面條,兩碗都放在灶上,看見女兒進來,她招招手,“我也不樂意去外頭吃,咱們就在這吃。”
沈月亮也是這么想的,兩人干脆站著,一人手里端著一碗面,沈月亮筷子剛在碗里攪拌幾下,就翻到兩個荷包蛋。
“你出去兩天,我看著人都瘦了,跟媽說說,你是去哪了?”
沈月亮考慮一下,試探的說,“我之前做了個夢,夢見我哥在部隊出意外受傷,我擔心他,所以找去部隊了。”
兒子在外面當兵,一年也回不來幾次,不過他上上個月攢了探親假回來三天,看著兒子越長越結實,沈母也覺得欣慰,至少她沒愧對過世的男人。
“老話說夢都是反的,你夢見你哥受傷,說明他身體好著呢。”
沈月亮:……
她就知道提前說了也沒人信,果然是這樣。
“那你見到你哥了?”到底是親兒子,回過神來,沈母還是擔心的。
沈月亮吃了兩口面,覺得味道還不錯,不過如果是她煮的話,味道應該更好,下次她可以試試。
“嗯,哥挺好的。”
沈母也放心的點點頭,“你哥部隊那么遠,那你是怎么去的,還這么快就回來,是不是有人幫忙了,那咱們要記得感謝人家。”
沈月亮正想說這事,把面碗先放一放,掏出三十塊錢遞給沈母,“媽,這錢你拿著,和村里其他人換些雞蛋回來,越多越好,如果有老母雞也要,弄兩只。”
雞蛋分出三十個給蘇知青夫妻送去,補身體挺好的。
至于多余的雞蛋和老母雞……她估計紀延川是不會收的,反正她也沒打算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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