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杳杳制作藥劑的過程印忍冬看過不止一次，但每一次都能帶給他難以言說的震撼。
他只能用完美這個詞來形容陸杳杳的制作過程，干干脆脆行云流水，沒有一個多余的動作。
像是對一切都了然于胸，對真空球內的小世界有絕對的掌控。
印忍冬捫心自問，發現在藥劑中浸淫了一輩子的自己都未必有這樣的果決和魄力。
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胸有成竹？
印忍冬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自己這次是真的挖到寶藏了，長達半個學期的蹲守和等待物超所值。
不管陸杳杳能不能解答他在精神力運用上的疑惑，光是這份氣魄，就足以讓他有所感悟。
而且……他還發現了非常有意思的細節。
“非常好，非常好！”
印忍冬拿起藥劑瓶，對著實驗室明亮的燈光仔細打量了一番，不需要倒出來檢查藥劑的質地和效果，他就能斷定這是一份品質堪稱完美的4級藥劑。
“我算是通過考試了嗎？”
陸杳杳淡定地把真空球內剩余的原料渣滓和雜質倒出來，正準備丟掉，卻被印忍冬伸手攔住。
“等一下。”
印忍冬也不嫌棄，伸手接過黑糊糊似的渣滓，放在流水下仔細沖洗片刻，黑色的不成形雜質隨著水流的沖洗消失，白皙的手掌內還剩下不少原料渣滓。
雖然十分細碎，但依舊能看出這部分原料并沒有被使用過，雖然在真空球里，但全程陪跑，既沒有被處理也沒有參與藥液反應。
陸杳杳看著印忍冬手里的渣渣，心里咯噔了一下。
“這些原料為什么沒有使用？”
陸杳杳面上完全不慌，理直氣壯地解釋道：“老師，劑量有容錯偏差很正常，我沒有浪費原料。”
印忍冬笑了笑，陸杳杳在他的眼角看到了一點點細紋。
果然老的慢和不會老是兩個概念。
“就算有偏差，也不會這么大，我看到你給藥劑原料稱重的數字，非常準確，按理來說這些藥渣不該存在。”
“但它們還是被剩下了，而且你的藥劑品質非常完美。”
“我不是在挑剔你的錯誤，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
“你修改了4級藥劑配方？這可是個大發現，如果成功，藥劑歷史上將會留下你的名字，杳杳，這是件好事。”
陸杳杳：……
她該怎么解釋。
在被印忍冬點破之前，她自己都沒發現無意間“改動”了配方。
準確來說，她并沒有改動配方，只是覺得這部分原料的能量有些多余，于是便下意識地從最開始就將它們從制作過程中剔除。
藥劑原料是由各種藥材深加工而來，配方越高級，加工就越精細，藥材也會逐漸脫離原本的自然形態。
但不管是什么形態，說到底都還是藥材。
《黃帝內經》中說，“天布五行，以運萬類”，她只不過出于丹師的職業病下意識地辨識了藥材的五行，進而判斷出了需要和不需要，將不需要的那部分摒棄掉了而已。
中藥是華國文明的眾多瑰寶之一，深知藥理的中醫們會根據藥材的形、色、氣、味、質，藥性里面的四氣、五味、歸經、功效等，仔細推演出藥材的五行屬性。
而已經入道的修士們則更加簡單粗暴，神識掃一掃，藥材中的五行之氣便一清二楚。
不管是丹道還是藥劑，能量五行之間總逃不過一個相生相克。
這種出色的理論基礎也是她敢把所有原料一次性加入真空球的重要倚仗。
但是！她不能真跟印忍冬照實解釋啊！
她不像母親跟著中醫老先生系統地學過藥理，她站在巨人肩膀上，一開始用的就是修士那一套，就算有心也根本沒得解釋。
陸杳杳皺眉思考了半天，決定用老辦法來應對。
既然解釋不了，就只能強行裝X了。
陸杳杳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語氣里帶著一股子“這還需要解釋嗎”的篤定。
“我并沒有修改藥劑配方，只是覺得它們有點多余而已，就當做渣滓雜質處理了。”
印忍冬被噎了一把，但是不打算放棄。
“為什么會覺得這部分原料多余？”
陸杳杳飯眼神越發無辜，腦子瘋狂轉動。
“就是多余啊，老師你感覺不到嗎？”
印忍冬：……
很好，自從6歲之后，他再也沒有過當傻子的尷尬，今天舊夢重溫。
考慮到陸杳杳可能真的沒有意識到這是多么難得的天賦，印忍冬換了個更加具有引導性的問法。
“能向我描述一下你的感覺嗎？抽象也沒有關系，這是一項非常驚人的天賦。”
陸杳杳絞盡腦汁，臉上的無辜感都快繃不住了。
“就是感覺藥液反應團里沒有它們會融合得更加順利，好像……”
陸杳杳欲言又止，印忍冬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被憋的。
“好像老師給我的原料和之前上課使用的不一樣。”
印忍冬眉頭皺起，若有所思。
陸杳杳又補充了一句：“不光是老師的原料，其實我感覺我每次拿到的原料都不一樣。”
“即使是相同的原料。”
在她的引導下，印忍冬終于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你說的沒錯，沒有完全相同的原料。”
即便來自同一株星植，也會因為采摘、運輸、炮制和儲存中的差異，導致最后成品原料的不同。
看來陸杳杳只是對藥劑原料中的能量十分敏銳，敏銳到可以在制作藥劑的過程中自行進行加減，來保證最后藥劑的零失誤和高品質。
印忍冬雙眼锃亮，看得陸杳杳后背發毛。
真是了不得的天賦。
這樣的天才，如果能全心投入到藥劑學中來該有多好！
印忍冬剛冒出這個念頭，轉而又想到陸杳杳在體術上也有卓絕的天賦。
造物主似乎對這個孩子格外偏愛，幾乎可以說是追著她喂飯了。
他生平第一次在天賦上產生了難以言說的挫敗感，當然，更多的是發現天才的興奮和緊張。
若是加上他的悉心教導，這個孩子能走到什么樣的高度？
一想到未來的滿級藥劑師在自己手下誕生，印忍冬就恨不得把陸杳杳直接拐回家狠狠上課。
再想到自己說不定還能沾沾光再進一步……
印忍冬只覺得心臟在胸腔中劇烈跳動起來，幾乎無法克制自己灼熱的眼神。
完了，他現在肯定很像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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