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乎其微的距離，墨淵到底追不上法力大增的擎蒼。
槍擊刺進胸膛，溫熱的血液順著破碎的皮膚表層向外滲出。
一切都發生的猝不及防，耳邊傳來玄女和白淺驚恐的尖叫，嬌嬌遲頓了半拍，愣愣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面上滿是快意的擎蒼。
突然，嬌嬌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飛，離得最近的墨淵及時將她接住。以擎蒼為中心，飛升結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擴開。
“飛升結界？擎蒼這是要飛升了？”
瑤光想到剛才聽見的聲音，目露驚疑地看了一眼被墨淵扶著的玄嬌，出口成真？她竟有如此逆天的能力。
“等他渡完劫，靈雨降下之前。”
無視擎蒼憤怒的眼神，墨淵沉聲道。趁你病要你命，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意識到墨淵回避了玄嬌的問題，瑤光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擎蒼，略帶幾分幸災樂禍的想：墨淵如此袒護，看來這個玄嬌是真的有超乎尋常的能力，我們天族居然還藏了個秘密武器，擎蒼要倒大霉咯。
“你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擎蒼陰惻惻道，心中怒意橫生。可憐我？嘲笑我嗎？你憑什么？擎蒼最討厭的就是這樣的目光。
在他最初嶄露頭角的時候，很多人都用這樣的目光看過他——是個天才，可惜生在了翼族，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剛開始的時候他并不懂這種帶著幸災樂禍的同情意味著什么，只是覺得被這樣看著心里不太舒服，天真是世界給幼童最好的保護色。后來隨著年歲的長大漸漸懂了，就感受到了極大的羞辱，他們瞧不起翼族，也瞧不起出生在翼族的自己。
憤怒、羞恥、自卑自傲，復雜而沉重的負面情緒能壓彎一個少年的脊梁，也是促進成長的極佳養分。擎蒼是后者，與生俱來的天資給了他不甘心的資本，翼族怎么了，我擎蒼會是翼族最大的驕傲，叫你們總有一天不得不抬起頭來仰視。
如今再度看到這樣的目光，那些拼命掙脫出來的晦澀陰暗的成長歲月仿如重新上演，叫人忍不住將心底深處長滿了霉斑的角落翻找出來，細細品味昔日那些未解的難言滋味。
“呵。”
瑤光嘲諷一笑，困獸之斗，佯做逞強之狀罷了。
“你……”
這漫不經心、絲毫不將他放在眼里的態度比之前的同情嘲笑更讓擎蒼惱怒，他想罵人，但還不曾出口，第一道雷就已經劈了下來。
凡人發誓，通常喜歡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來結尾，其中并非無道理可言。
世間諸多秘事，你可能不知道，我也可能不知道，但一定天知，地知，凡發生在這片天空之下，土地之上，便沒有什么能瞞得過天道的。
邪術提高修為有多便捷迅速，天道降下的雷劫就有多大的威力。
只第一道，擎蒼的法器長槍就已經碎成了無數塊，化為飛灰，不復存在。
圍觀的眾人皆狠狠打了個寒顫，擎蒼還能活下來嗎？他們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心里暗下決心：日后一定要積德行善、少造業障，萬萬不能變成下一個擎蒼。
擎蒼強行咽下喉嚨里欲咳出來的鮮血，勉強維持住站立的姿態，一點都不想讓天族的人看見自己的狼狽模樣的心理撐住了他最后的風姿。
他無視結界之外的所有人，無論是擔憂的、高興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天空，一身焦黑、血紅的顏色蓋不住凜冽的戰意。
最危險的關頭偶爾會藏著最豐厚的寶藏，不愧是翼族萬年難出的天才，一道天雷讓擎蒼悟出來自己的道——從前，他想要振興翼族，后來，目標放在了天族身上，最后野心膨脹至整個四海八荒。
然而這就到頭了嗎？原來的擎蒼以為是的，但現在，他不再這樣認為了。即便一統四海八荒又如何？不過是復制了一遍東華的功績，但還是照樣生活在這片天空之下，受天道約束，終不得真正的自由，最強的人應該是無所限制的。
第二道天雷降下，擎蒼以法力凝結成長槍的模樣，迎雷而上，真正做到了手中無槍，心中有槍。
“他悟道了。”
墨淵面色復雜，他是少數客觀看待擎蒼的天賦的那批人。大概是年紀大了，經歷的事情比較多，使得他對事情看得很淡，大多數在旁人看來很重要的因素已經不能輕易影響他的判斷。
墨淵清楚地了解過擎蒼的天資到底有多好，可以稱得上一句不負盛譽。在翼族還很安分、歸順于天族的時候，他甚至曾起過愛才之心，想過擎蒼為徒，然而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玄嬌愣愣地看向那個獨自迎戰雷劫的身影，心里對擎蒼的恐懼莫名消退了很多。
相似的經歷容易引發同理心，嬌嬌還記得，數月之前，同樣的場景也發生在她和淺淺身上。不同的是，那時的她和淺淺是為了守護而戰，而如今的擎蒼是為了理想而戰，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蓬勃的戰意，看到了一往無前的勇氣。
真正的勇氣就是在還沒開始的時候就預料到了糟糕的結局，但依然義無反顧的去做，而且不管發生什么都堅持到底。盡管玄嬌不喜歡擎蒼，卻仍舊不妨礙她欣賞擎蒼敢于戰天斗地的勇氣。
命運是什么？是在你認命的那一刻，就喪失了自主權的東西。
擎蒼是一個永不認命的人，恰好，嬌嬌也想成為、正在努力成為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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