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師傅本就是硬著頭皮陪葉染上來的，乍一看見這一幕嚇得一雙腿都在打哆嗦，嘴里更是害怕地尖叫道，“鬼啊！”
葉染澄亮的目光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叔叔，那是我朋友。”
司機師傅那個“啊”字的尾音還在嘴里噙著，見葉染如此淡定，尷尬地撓了撓頭。大概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顏面，還贊賞地沖著葉染豎起了大拇指，“小姑娘，膽挺大啊！”
葉染：……大可不必硬夸。葉染笑著露出小白牙，乖乖巧巧的很討人喜歡，“叔叔，你就在這里等我吧。”
司機師傅看了一眼遠處失魂落魄的女孩，點了點頭，悄聲道，“你要是搞不定就喊叔，叔就是把人打暈也幫你把人扛下去。”
葉染深深看了他一眼。月光下，男人臉部輪廓粗獷，下巴上還有一小圈的剛長出來的青色胡渣。怎么聽著他好像對把人打暈帶走這套操作很熟練似的？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葉染乖乖點頭道，“謝謝叔叔。”
司機師傅繞手催她，“快去吧快去吧。”
……清冷的月光傾瀉而下，就像是從天幕灑下的銀白色瀑布。瀑布中的女孩三分悲慟，三分凄冷，還有三分的麻木。葉染挨著宋秋池坐下，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問，只是抬頭迎接從天而降的那縷月光。世人皆知，曬過的被子上會遺有太陽的味道，卻不知月光也是會有味道的。宋秋池側目，冷白色的月光下，葉染的側臉精致動人，眼眶一瞬間澀得不行。染染總是這樣，無論有什么事情，她不說，她便不會問。“想死嗎？”
葉染雙手往后一撐，靈動的水眸看向漆黑的山底。宋秋池不帶遲疑地搖頭，“不想。”
葉染悶聲笑了一聲，“宋秋池，你不一樣了。”
宋秋池一愣，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她感慨地望向頭頂的滿天星河，目光炯炯，“以前的宋秋池把那個家當個寶，現在的宋秋池根本就不稀罕那個家了！”
葉染點了點頭，“那不是你的家，你會有更好的家。”
宋秋池不置可否，清麗的容顏上有著一抹不屬于她這個年齡的滄桑，“其實我應該高興的。”
葉染沒有接話，靜靜等待她的下文，“我弟要結婚了，他女朋友劉薇薇問我媽要二十萬彩禮。”
葉染隱約有些不太好的想法。“你知道我家，我爸好賭。家里別說二十萬，二萬都沒有。”
宋秋池慘淡一笑，“所以，我媽就聯合喬雨一起騙我，讓我算計陵哥。”
葉染想起之前那份病情鑒定書，臉色很是難看，她用力蜷縮起手指，指節都微微泛白。她當時就覺得不對，只是王文秀畢竟是秋池的親生母親，這又是秋池自己的家事，她不便插手，只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王文秀竟然沒有底線到了這種程度！宋秋池看出葉染的自責，搖了搖頭，“就算沒有你，她也會想辦法把那張造假的鑒定書交到我手上。”
她母親什么秉性，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陵哥那邊……”宋秋池臉一白，“喬雨讓我幫她睡陵哥。”
葉染雖然覺得離譜，但是那個人是喬雨的話也不足為奇，“所以你幫了沒？”
宋秋池捂著臉，有些羞赧，“幫了又沒完全幫。”
葉染：“？”
宋秋池想了想把那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葉染。葉染看著她，有些意外，“你喜歡陵哥？”
宋秋池沒回答，咬著下唇，良久才偏過頭去說，“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一點吧。”
葉染皺著眉，“那陵哥對你……”宋秋池搖頭，臉上有幾分苦楚，“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想法，他對所有女人都一個樣。”
葉染想到鐘離廣陵那些情事，眉間的皺起就沒消散過。“染染，這件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
宋秋池把臉埋在手心里，她甜糯的嗓音透過指縫傳來，“包括陵哥。”
葉染有些不理解，便聽見秋池繼續道，“陵哥以為自己睡的是喬雨。”
葉染：“……”“我也不愿意讓他知道。”
宋秋池的聲音有些小，但是帶著一絲屬于她的倔強。葉染抬手抱了抱她，感受到懷里一小團的輕輕顫抖，葉染眼里心疼更甚。秋池太苦了。葉染陪了宋秋池多久，司機大叔就陪了兩個女孩多久。他只是靜靜地等著，也沒有催。冷風里，男人微微發福的身體有些高大。——鳳翎壹號。宋秋池先下車，葉染在車內掃碼付款。等葉染付過錢下車，卻沒看見宋秋池的影子。難不成先上去了？心里正納悶呢，身后的微風中帶著一絲微弱的氣流向自己襲來。葉染瀲滟的眸色一凌，正欲出手，熟悉的氣息漸漸包裹她周圍的空氣。男人頎長的身姿靠近，有力的雙臂從背后抱住女孩，像是珍寶一般一點點收緊。葉染嘴角帶著笑，一抬頭，正好接到了男人一個吻。傅野輕輕啄著她的唇，直到她被冷風吹涼的唇瓣慢慢恢復溫暖。葉染眼里含著笑，圓圓的杏眸微彎，“你怎么在這里？”
傅野有被她氣到，懲罰似的輕輕咬了咬她的臉頰。“我吃飽了撐的，到這邊來散步。”
傅野沒什么好氣。葉染偷笑，順著他的話就說，“那四哥現在消食了嗎？需不需要再陪你去江邊走走？”
傅野眼中放光，偏偏嘴上還不饒人，“既然你都這么要求了，那爺就勉為其難接受你這個提議吧。”
葉染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傅野，你知道你現在很像互聯網上說的那種人嗎？”
傅野：“？”
“死者全身上下都是軟的，但嘴還是硬的。”
這是葉染前陣子在互聯網評論區看見的，用來形容傅野再合適不過了。傅野眉頭皺了一下，“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葉染看著傅野一本正經的樣子，正想向他解釋這只是一個梗，就聽見傅野痞壞的聲音傳來，“還有一個地方是硬的……”葉染無聲在心中吶喊“退退退”。……鳳翎壹號臨華國最長的曲江而立，每逢節假日江面上都會有燈光秀，五顏六色的燈光從沿岸的燈塔射出，在空中匯聚，形成一幅幅美麗的圖景。傅野來得不湊巧，沒能趕上燈光秀。但是曲江的夜景照樣是很美的。觀景橋上，小販手里抓著一把會發光的發圈吆喝著，三三兩兩的情侶手挽著手走在橋上，偶爾還有結束了一天快節奏工作的上班族駐足在橋上望向對岸……處處都是煙火氣，處處都是生活。葉染低頭，看著自己被傅野強迫挽住的胳膊，如畫的眉眼里都是淡淡的笑。不曾想，她有一天也可以過這么普通又真實的生活。“等我一下。”
傅野口袋里的電話響個不停，沒辦法他只能去一邊接電話。“姐姐，買支花吧。”
腳邊的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提著花籃，歪著頭，露出可愛的笑。“謝謝，我不需要。”
平日里葉染的聲音都是帶著幾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的，大概是因為沾染上了煙火氣息，那股清冷都被沖散了許多。小女孩有些失望，但也沒有糾纏，只訕訕地離開了。葉染抬頭，見傅野還在打電話，便低頭想給秋池報個平安。消息剛發出去，一支嬌艷欲滴的紅玫瑰就出現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