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雄兔眼迷離 > 余甘(一百零五)
  人越在意什么,樁樁件件都是因為什么。守著的人當然貪圖白花花的銀子,也畏懼惹了哪家老爺,明兒就吃不上口好飯。

  可這么輕易放了人去,未必不是見她倆是小姑娘的原因,俏生生的一嘟嘴,嗔癡都惹人憐愛。普普通通拿點微末月銀的人,難道還能學著錯殺三千無所謂?

  薛凌從不是個疼惜錢財的,到了這個點,卻對丟出去那荷包惦記的時間格外長了些。

  壽陵地方不大,位置卻是得天獨厚。別的小鎮離京都不遠,趕路的人白天也懶得歇腳,尋常往往是踩著紅日出門,一路到壽陵剛好太陽要落山。或是干糧啃了一路找口熱食,或是趕在天黑之前找個地方住下,都恰到好處,所以這地反是稱得上繁華。

  過了前幾人盤查,余下的路程都順利,城門處雖還有人要掀簾子,也是才見倆小姑娘在車上,揮揮手就由了兩人進。

  薛凌一路都是追人,雖是耽擱許多,進城的時間也還稱的上早。但這個點,已可見街上往來佩刀巡街的人數偏多,遠不該是個縣鎮該有的架勢,顯是魏塱遣來的人已經開始調動人手準備在此地攔截霍云昇。

  不過平頭百姓似還沒感受到緊張氣氛,攤販吆喝和京中相比亦不妨多讓。自進了城門,馬車輪子轉動就慢了甚多,四周吩嚷,將薛凌拉回少許。

  她想著那些爛透了的東西里頭,又好像還是有些歡聲笑語,起碼路邊那賣糖人的中年男子一臉喜慶。

  與李阿牛說話是個扯謊,但她確實也想快點回京。感受著馬車越來越慢,薛凌對著少女問了上車以來的第一句話:“什么時候掉頭?”

  少女并不看她,只顧掀了簾子眼巴巴瞅著外頭各種小玩意,自說自話般道:“那當然要歇歇腳再走啊,伯伯在茶樓處等著呢”,說罷才回過頭來沖著薛凌吐舌頭:“小姐急些什么?”

  有些像齊清霏。

  薛凌卻不再像剛進齊府的樣子,她這會全無心情哄著這小姑娘玩,只冷冷道:“還是早些回去,看模樣,恐宵禁時間會提前不說,沒準宵禁之后,城中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

  現下這些蠢狗松泛,等魏塱的人親自趕過來接手查人一事,情況就不好說。路上沒能追到霍云昇,肯定會有大批人馬過來以壽陵為點,方圓幾十里花草樹木沒準都要被削個干凈。想到此處,她忽覺好笑,也不知江府那群人要怎樣將李阿牛帶回去。

  薛凌說的嚴重,少女也不當回事,仍一副天真爛漫相對著薛凌撒嬌道:“知道啦知道啦,就回啦就回啦”,她探出個腦袋去催那車夫:“伯伯你倒是走快點啊。”

  那老頭回了半張臉,也是笑的慈祥,說是抱怨,實則是哄著少女討饒一般:“您可瞧瞧這,人堆兒里了都,往哪快啊。”

  確實是人堆里,越往城中,越是水泄不通。天南地北什么玩意都有,偶爾還能見著一倆胡人把臉遮的嚴實。

  薛凌順路瞧了些,旁人認不認得出她是不知。但胡人的眼睛與鼻梁,一瞧就與漢人不同,她別說睜著一雙招子看,就是戳瞎了,手指頭摸上去都能分辨出來。

  這個時節在梁與胡地來往,多是倒騰什么生意。薛凌縮回腦袋,暗腹誹了一句,點兒背也是慘。有了霍家一檔子事,別的不好抓,胡人卻是肯定出不了關。

  少女與老頭還在吱吱喳喳扯了半條街,薛凌只垂了雙目,貌似在聽,實則什么也沒入耳。如此從城南門進,直跨了了整座城,搖晃到北門,耳旁總算清凈了些。

  城里當然沒什么等著的伯伯,只少女隨手撿了一籠熱騰騰的包子分與薛凌倆個,剩下的自己拿著啃的歡實。

  出城繞了幾個彎,就又回到了來時路上。走了不遠,就入了岔道。趕車老頭截然變了個模樣,揚著鞭子將兩馬趕的如騰云駕霧。

  即使路面比官道差的不是一丁半點,薛凌仍覺耳旁生風,趕上極不平整的地,整個人顛的從榻上彈起老高。一路這么跑回去,多好的馬估計都得廢。

  薛凌在平城極喜馬,現卻沒多感慨,到京之時,差不多是亥時初。她還有心情估摸一下腳程,暗夸這老頭御馬著實了得。遠的不提,就說那李阿牛,估摸著讓他騎馬都跑不了這么快。

  這個點早已宵禁,且守門的人比之以往多了好些。其實這些年太平無事,梁宵禁條例甚是寬泛,好些酒肆茶樓燈火徹夜不息。

  偶有三更半夜進出的,除非把我是匪人掛腦門上,灑點銀子,基本也能蒙上守卒一只眼睛。不然昨晚江府在福祿閣子旁邊的莊子門口喧鬧,早讓人逮了去。

  今晚卻是不行,守城門的人口吻甚是嚴厲,連連擺手讓少女停下。薛凌倚在車廂上并未打算下去,她知魏塱沒抓到霍云昇,必定要提防此人折回京中,守的緊在所難免。

  進不去也純屬正常,畢竟皇帝眼皮子底下,管事的都是身邊人,肯定要比壽陵那破地牢實些。

  但進得去也未必有多稀奇,魏塱打算對霍家下手,正是怕出意外的節骨眼,沒準也交代過底下人盡量別多生事端。

  京中大小官員家眷那么多,倆小姑娘孤身在外一宿,鬧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就看隨行的少女怎么演了。

  而她不著急原因,更多的是因為讓不讓進,其實都無關緊要,區區一扇城門哪能攔了她去。真是此處死活走不通,她掉頭下車,撿個僻靜地,費些力氣罷了。

  那少女跳下去先是一貫的霸道著甩了銀子喊要進城,喊了幾回不得其果,瞬間眼淚就掛到了腮邊。

  哭哭啼啼道:“深更半夜,她跟小姐兩個姑娘家在城外怎么活?本來時間是好好的,哪知道回來這一路被攔住了不下十來回,一盤問就是大半個時辰過去,隨行的兄長家丁都被扣押,不然哪能趕不上回城的點。現又不讓人進去,這不是要了命去。”

  趕車的老頭也戰戰兢兢的說好話,聽得人好像是很難辦,只能向為首的看去。那人思索片刻,過來猛一掀簾子,正對上薛凌將身子往車角落里縮,眼神在舉著的燈火照映下頗有楚楚之意。

  他將燈籠往里湊了湊,薛凌跟著又縮了縮腳。車廂是慣見的富貴陳設,一應女兒家事物,角落里一個香囊球里不知是燃的什么料子,明顯早無余溫,氣味卻還是有徐徐升煙之感。

  依著上頭最新的消息,霍家不該有這么奢靡的馬車回城,起碼不能這么快就找了一架回城。他猶不放心,擺了審犯人的架勢問:“哪家的?”

  薛凌避開目光,記起江玉楓說的表小姐,道:“是江老爺的表親”。她有意說的模糊,也未多做解釋。京中姓江的海了去,若是這人不細問,犯不著趕趟兒把江閎扯進來。

  果如薛凌先前所想,那人皺了皺眉,還是放了簾子,對著趕車老頭一偏腦袋,示意馬車進去。只想著那少女說是盤查才誤了時辰,旁人被扣押等事皆是很符合現狀。

  京中能派出去的人,基本都往壽陵方向去搜尋。富貴點的馬車是重中之重,這倆姑娘被攔自是板上釘釘的事。

  既然是沒半分疑點,大家樂得少找點麻煩。霍家死了,多少人盯著皇帝,真個是哪家千金被糟蹋了,有人借題發揮將本子往上一參,到最后倒霉的不也是他們這些辦事的么。且不說這些年宵禁本就是個口頭功夫,真就論起來,生老病死事它也在宵禁外啊。

  少女破涕為笑,歡呼著跳上車喊:“謝謝差爺”,薛凌瞧簾子還在飄蕩,恐縫隙里給人瞧了去,仍老老實實的縮在角落里等老頭進城。有懶可偷,樂得順其自然圖個自在。

  直馬車進到門里頭,她才回正身子,掀起窗簾一角,往外瞅了兩眼,想看看城中狀況。

  熟悉的茶樓緩緩闖入眼簾,里頭雖是熄了燈火,但城門處守著的人皆是舉了火把,地上還置了好些宮燈。光暈擴散了老遠,連那樓門上的雕花紋樣都能看清。薛凌彎了下嘴角,真是巧了。

  早間她離開走的是北城門,現兒個回來又是北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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