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哼。”
沈國山又哼了一聲。
鄭薔薇雙手扶著頭上的長壽朱冠，滿懷笑意的望向丈夫，“國山，你瞧，好看嗎？”
“還行。”沈國山面無表情地說。
鄭薔薇又拿了一包姜花茶，溫和一笑，“你若想吃，就跟我說，我讓人給你煮。”
沈國山：“……”他瞅著自家妻子那眉眼含笑的神情，總覺得有遏制不住的得意。
得意，便得意吧。
這幾年來，要么以淚洗面，要么無法安然入睡，頭發一把一把的掉。
他也好久沒見鄭薔薇這般笑過了。
“沈寧。”沈國山沉聲喊道。
“女兒在。”
沈寧低下了頭。
“還有話要說嗎？”沈國山問：“沒話說，就回去吧。”
鄭薔薇嘴角一抽，恨鐵不成鋼的暗瞪了瞪沈國山。
這老家伙，有話就不會好好說嗎？
分明就是想有沈寧有沒有給他準備禮物，怎么話到嘴邊就這么刺耳？
“沒了，女兒告退。”
沈寧淡淡然的往外走，一身清冷似月姣姣。
沈國山張了張嘴，氣得就差揪掉自己的呼吸了，瞪著沈寧的背影欲言又止，面部都漲紅了許多，一大把年紀的人兒偏生似個要人哄的小孩。
若死于沈老將軍刀下的敵軍，得知大燕戰神私下是這番模樣，怕是行至九幽黃泉也多有不服。
“你啊……”
鄭薔薇瞅著他憋屈到說不出話，氣鼓鼓的只知道瞪眼睛，無奈一指，“可就悶著吧你。”
“誰說本將想要東西了？”沈國山氣結。
鄭薔薇：“……”嘴硬的老東西，一點兒都不如年輕時的可愛了。
“嘎吱。”
屋門再次被沈寧打開。
沈國山收起表情，端坐在椅上，板著一張臉嚴肅到像上戰場般看著走進來的沈寧。
“爹。”沈寧將一個紅綢錦盒，遞給了沈國山，“御賜之物里，有個翡翠扳指，我覺得很適合你。”
沈國山愣了一下。
“爹若不喜歡的話，我就送給三叔了，剛才我還看見他外面溜噠呢。”
沈寧還沒把錦盒收起，就見父親把錦盒收下，并道：“他一個死老頭，要這么好的東西作甚？”
“爹說的是。”沈寧眉開眼笑，隨即拍拍手，采蓮端著兩碗清湯面走進來。
“老將軍，老夫人，這是小姐方才做的，小姐的廚藝很好，而這清湯面，是上京一絕，快趁熱吃吃看。”采蓮笑著說。
沈國山看著托盤之上還冒著熱氣的兩碗清湯面，倏然間如鯁在喉。
沈寧莞爾一笑。
父親不愛山珍海味，最愛吃清湯面。
因而，沈寧最拿手的，就是這清湯面。
看似簡單，實則面與面之間大有不同。
最無奈的是，她學會做飯這么多年，父母還是第一次嘗到她的手藝。
“來，吃面。”沈國山大笑了聲，當即開始大口大口地吃面。
“好吃嗎？”沈寧問。
“還行。”沈國山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問：“還有嗎？”
“鍋里還有。”
“盛來。”
“好。”
沈寧笑望著父親一下干了三碗面。
臨走前，沈寧步至玄關處停下，回眸望向沈國山，“爹。”
“嗯？”
“你該多笑笑，老臭著一張臉，難看死了。”
“…………”
沈國山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好你個沈寧，翅膀硬了，膽兒廢了是不是。”
沈寧撇撇嘴，聳聳肩，笑時眼眸如月牙兒般，旋即拉著采蓮就走，“快跑，大老虎要吃人了。”
從前，小小的她，每次都喜歡惹惱沈國山，再拽著采蓮溜得比兔子還快。
沈國山神情恍惚了會兒，哈哈大笑幾聲，便端起碗來將剩下的面湯一飲而盡。
“薔薇。”他放下碗筷，喊了一聲。
“怎么了？”
“這日子，怎么就越來越有奔頭了呢？”
鄭薔薇笑而不語。
沈國山繼續嘆息著說：“真想多活些年頭啊……人怎么就這么不經老。”
就算是大燕的戰神，也逃不出生老病死的定律。
誒。
……
院外，沈寧拉著采蓮一出去，就看到了鬼鬼祟祟做賊似得的三叔沈國山。
沈國山正東張西望，冷不丁的看見了沈寧，當即負手于身后，擺了老師傅的姿態。
“阿寧啊。”
沈國海說：“有一句話，三叔不知當不當講。”
“既是不當講，那就不要講了。”沈寧收起笑，冷得像寒霜。
沈國海瞪目，“怎么說話的？我可是你三叔。”
沈寧眉頭微皺，“那三叔覺得，我該怎么說話，是倒立著跟你說話，還是拿著槍跟你說話，還是……”
“行，別說了，怕了你了。”沈國海抬起手來，掌心朝對著沈寧，而后鬼頭鬼腦的湊過來，小聲問道：“那個，圣上是不是賞了你長壽朱冠來著，我怎么沒看到？”
沈寧當即知道了沈國海的賊心，“三叔，那長壽朱冠，是女人所佩戴的。”
“長壽的事，那是蒼天的事，怎么還分男女？這就是你的不懂事了。”沈國海哼道：“給三叔瞧瞧唄，你難道不覺得那長壽朱冠的氣質，與你三叔我相當的匹配。”
“不覺得，而且，那已經送給了我的母親，三叔想要，去求九皇子或者你的老相好北淵王。夜色不早，阿寧告辭了。三叔也該早些回去歇著，可別被當成賊給抓起來了。”
沈寧不顧沈國海的傷心欲絕，徑直走出了沈國海的視野。
沈國海惱得跺了跺腳。
翌日，天明。
卻說沈國山喊了些個老友，在周老丞相的府上小聚。
周老丞相無奈道：“沈老兄，你愈發不厚道了，你宴請賓客，怎的是我周家出錢出酒？”
“你也覺得本王的翠玉戒很好看是吧？”沈國山揚起了手，嘆道：“圣上也真是的，賞這么多東西給阿寧做什么，這女兒家就是小家子的氣，還非要本將戴上。”
周老丞相：“……”
眾老友：“……”
不嘚瑟是會死嗎？
驍騎老將軍心里酸溜溜的，見沈國山還戴著個碗來，便疑惑地問：“國山兄，你倒是為周老丞相著想，還特地帶了個碗來。”
“昨晚阿寧給本將做的清湯面，本將吃了好幾碗，你們給本將看看，這碗的大小，合適嗎？”
驍騎老將軍：“……”
眾老友差點兒被沈國山氣得白發沖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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