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冬走后,隔壁廳室中,緩緩踱出一婦人。
“夫人,此子如何?”
陳至元問道。
“低賤出身,沒有規矩,不識好歹。”
婦人眉目含威,“你也是夠可以的,和這樣一個無行小輩扯那么多,要我說哪需要這么多廢話,直接問他加入哪個殿就好了,如果他說是藥師殿,那就打斷腿,逐出門去!還真當青云殿少他這么一個小輩不成?”
“我是想著,此子終究是四海介紹過來的,所以就難免寬仁了些。”
“趙四海后來什么樣子你沒見著?孤僻怪異,陰晴不定,明明根腳在青云殿這邊,偏偏整天和藥師殿的那些人廝混在一起,結果又怎樣,人家理他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更不知誰親誰疏,誰遠誰近!”
“剛才這小輩,我看著,和趙四海一模一樣,真是多看一眼都煩。”
“你得和卿兒說一聲,以后離這小輩遠點,莫沾染了那股子胡妄之氣。”
陳至元搖搖頭,好聲好語地和婦人說了些閑話。
這次沒有人相送了,吳冬一個人回返,回返的路上,吳冬想著陳至元其實夠看得起他的,給他說了青木宗這么多的秘事。
只青木宗當代宗主是出身青云殿一事,哪怕錢藥師應該也是不知的吧?
不過等吳冬回返之后,錢藥師卻是對吳冬道:“吳冬,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這是錢藥師左思右想下所做的決定。
而他帶吳冬去見的人,便是紫云峰的峰主許為宗。
“吳冬,許峰主身為青木堂中人,所站既高,所見也遠,咱們聽聽他是怎么說的。”
可以說,錢藥師是真的為吳冬操盡了心,連才見過一面的許為宗,都被他給拉了出來。
原因么,自然是因為許為宗是錢藥師在宗內可以接觸到的層次最高的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許峰主應該是藥師殿這邊的,但是這個沒什么關系,吳冬,許峰主也許會多說藥師殿的好,在講說上對藥師殿和青云殿會存在一些偏向,但這等人物,好就是好,壞就是壞,是不屑于用言語欺騙我等的。”
錢藥師這般說道。
吳冬點點頭,心里表示贊同。
說來說去,他也不過就是一個新晉入引氣境的小修士,有多大臉,值得那么一位大人物用謊言來欺騙?
而且,他人之話,盡可選擇而聽。
立場之類的,可以篩去,剩下的,就是一些真知灼見了,特別是出自這些大人物之口的話。
這比如剛才吳冬向陳至元的請教,就收獲了不少的信息。
而那等信息是和錢藥師這些人相處時,所獲取不到的。
紫云峰,錢藥師和吳冬兩人很順利地見到了許為宗,甚至,許為宗還準備了一些酒水,使得兩人全都受寵若驚。
“這是我一位老友所釀的澄心酒,吳冬,你也晉入引氣境了,你來說說,這酒如何?”
許為宗禮賢下士之極,陪著兩人淺酌了一杯之后,這般問吳冬道。
吳冬能衡量的東西不少。
一是冰玉酒,二是冰王酒,三是培元丹,四是清新水,五是那種特殊的蘑菇,“靈墟”上長出的蘑菇,六是他自己釀的酒。
首先,這酒和冰王酒大體屬于伯仲之間,不論是風味還是藥效方面,都各有參差。
其次,它不如冰玉酒。
然后,功效上,它也不如培元丹,但這就不能扯風味了,培元丹沒有任何風味可言。
它不增加壽命,所以也不是清新水可比。
在風味上,它和靈墟蘑菇所差甚遠,吳冬只要能找一些和靈墟蘑菇搭配的藥材來釀酒,風味方面,便可絕對凌駕而且是碾壓式地凌駕這澄心酒。
至于吳冬自己釀的酒,功效方面就不說了,肯定是不如這澄心酒的,兩者不具備可比性,但風味方面,吳冬卻感覺,一個是小而精致(他自己釀的酒),一個是大卻略顯粗疏(澄心酒)。
所以,這人藥師的等級固然是高,但純粹講釀酒的話,吳冬感覺和自己也就是三七開。
他七,對方三!
但這話肯定是不能說的,而硬要吹捧的話又顯得有點違心,所以吳冬轉對錢藥師道:“錢師,您覺得如何?”
“好!”
錢藥師先是由衷地贊道,然后則道:“大人,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這酒在釀制之時,應該是在某些方面參考了冰玉酒和冰王酒?飲用之,一助氣血,二撫心神,若長久服用,可得潛移默化之功。”
“不錯,正是如此!”
許為宗贊賞地點頭,然后道:“我那位老友有兩個后輩,在修行天賦上,一個很好,一個很差。”
“但是,就依靠著這澄心酒,不管是天賦好的那個,還是天賦差的那個,都順利地從煉氣期來到了引氣境,然后又從引氣境順利地來到了煉形境。”
“吳冬,這便是藥師!”
看著吳冬的眼睛,許為宗淡淡說道:
“天賦好者,得丹藥之助,修行如登臺階,無有不可越者。”
“天賦差者,得丹藥之助,萬丈之崖,可縮短為千百丈,而后再以它法輔之,一樣安然越過。”
“有人說,修行比藥道更接近本源,只務修行的話,修為也會提升得比藥師更快,此言誠然無差。只是,很少有人思量,如山間之野獸,四足奔行,比常人快多了,那人類為何不學那些野獸,也以四足奔行呢?”
“吳冬,你可知道?”
吳冬搖頭,“請大人賜教!”
“人類的另外兩只足,要騰出來,做其它的事兒。”
“如此,雖于奔行一道,為之折損,但于其它方面,卻可以從無到有,漸漸生出,乃至,可以耕,可以織,可以習字,可以煉藥,然后以此種種,開啟心智,遍識造化。”
說到這里,許為宗淡淡笑著:
“若從此處看去,彼輩所謂志在青云者,究其根本,也不過山間之野獸罷了。”
“野獸之思想,謂奔行疾速,便可以世間無匹,卻不知,天地之間,自有萬千造化,這萬千造化,若彼輩執一,則我等藥師之輩,便執其九九。”
見得吳冬和錢藥師兩人都是一臉震撼的樣子,許為宗停了下來,只是淡淡地又說了一句:
“我青木宗,當代唯一之太上長老,便是藥師殿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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