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晗別過頭，不忍心再看。
她拿出手帕輕輕擦拭著云廷嘴邊的血跡，聲音冷淡道：“你不用再說話了。”
一時間車里的氣氛有些凝滯。
她活了三世了，經歷過太多太多，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已經冷的很難觸動，對人對事，一直以來都秉承著不服就干，真要干不過就算的原則。
可這里不一樣，這世道，偏偏是眾生皆苦，無論是跟未來還是跟修仙界相比，這里的苦難都要更多也更透徹，時代的桎梏，身邊的每一人身上都刻著這些痛苦的印記，怎么抹也抹不平。
宋晗微微垂下頭，視線落在副駕上面沾染的泥點上，突然問了一句，“你覺得他救你后悔嗎？”
潑猴和許二富一臉懵，顯然這話不是問他們的。
宋晗轉過頭看著云廷，很認真的問他，“他不知道你就算中槍了也不會死，他當時救你，不僅僅因為是他在乎你，也是為了自己的信念，他是軍人，軍人你知道嗎？這里跟你之間待的地方不一樣，這里的兵他的信仰比他生命要更重，付出了就是付出了，甚至還有更多人前仆后繼。有些事總有人要去做，我知道你可能不能理解這些，可事實就是這樣也有人不得不做，甚至不遺余力的去做，華夏才能崛起。”
他們如今身處在這個年代，這樣的人多如牛毛，可也正是因為如此，后世華夏才能快速崛起啊！
憑什么呢？
云廷閉著眼睛，流下兩行血淚，微微扯了扯嘴角。
“別想了。”宋晗長長地嘆了口氣：“人都是有感情的，我知道你的想法？仇已經報了，他救你，不是留下你發瘋的......”
云廷沉默：“可是為什么呢，我跟他相處也就這么幾天？”
他臉色微微發白，無數思緒在心中閃過，最終還是壓低聲音，氣息不穩，聲音仿佛都是飄著的：“他明明知道我有能力的，他見過，我只是.......只是靈力枯竭了，就算真挨了那一槍也不會死的，是我.......是我對不起他，我沒跟他們說......所以他才會替我擋。”
宋晗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的憋出了一句：“不怪你，都怪那群狗日的毒販！”
云廷：......
潑猴：……
許二富：.......
不是，宋姐剛剛那一段說得多好，剛眼窩都酸了，怎么一下子轉變的這么快，這會就直接飆上臟話了！
這......
“怎么了，你們倆有話說？”宋晗察覺到這倆“門神”偷偷摸摸的余光，煩躁怎么壓都壓不住。她開導云廷已經很難了，這倆還要古來湊熱鬧。
“我們就是覺得宋姐，您......說的真好。”
宋晗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如果她沒看見這兩人偷摸的樣子還真信了，“怎么覺得我不能說臟話了！”
許二富一聽這話，哪里還坐得住，頓時開口：“哪有的事，我就是覺得有些不一樣，宋姐以前一直給人的感覺都是很文氣！”
“沒法子，跟你們這些兵痞子在一塊久了，文氣不起來了！”宋晗順嘴接了一句。
“嘚！不關我的事啊！”潑猴心頭一緊，這跟他可沒關系啊！
“就是你把宋姐給帶歪了！”許二富笑著附和，“不過說實話，宋姐，您現在這樣可比之前有人味多了！”
宋晗翻了個白眼，“我之前沒人味？”
“那倒不是……”許二富撓撓頭，“就是感覺您之前總是.......總之有些距離感，不好接近，現在就好多了！”
宋晗把座椅調的很低，幾乎都快成了半躺的模樣，靠在座位上，把坐在她后面的云廷都擠得縮在一塊了，最后用胳膊懟了懟后面的，嘆息了一聲，“你要是再給我整這一出要死要活的勁兒，我就把云邡幫你身邊，片刻不離的看著你。”
云廷眉頭一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響才開口，“云邡人呢？”
宋晗面無表情的道：“執勤呢！”
云廷：……
“沒騙你，他現在也是個兵了！”
“我也是。”云廷不甘示弱。
“知道，不是還差點頂了你師叔公的位置嗎？”
云廷：......
“我要休息，你別再折騰了，這一路上好好打坐恢復，等上了海島身上的傷也能恢復個大概了！”
“沒事，也不影響什么......\"
\"但我聽得刺耳朵。“
云廷沒了舌頭，聲音都是從喉嚨擠出來了，雖然能聽清，聲音卻很粗糲。
潑猴和許二富識相地閉嘴，繼續開車。
————
海島部隊。
此時顧師長的辦公室正好沒其他人，宋晗敲了敲門，得到準許之后便走了進去。
她上島的時候已是半夜了，顧國通實在熬不住，所以小齊也沒在碼頭繼續等她，宋晗一路上睡保了，天一亮就到師部辦公室找人。
再一次見到宋晗，顧國通突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這次的事確實是他不地道，但好歹最后結果還是好的，他本來還想跟宋晗寒暄幾句，再順著話題把這事給胡弄過去，只是這個點頭再抬頭看到宋晗的時候，就被他壓下去了。
宋晗太瘦弱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宋晗整個人白得嚇人，是那種病態的白，白得不像活著的人。
顧國通心里一驚，難道是受傷了！
“先坐下。”
宋晗沒跟他客氣，點點頭，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顧師長，你這次可真是過分了！半路上加任務可還行啊！云省那邊到底用什么打動了你，換我們去獻祭毒販啊？他們想端毒窩就自己去想辦法端啊！如果這次去的不是我，三營那些人一個都回不來你知道嗎？為了自己的愿望和利益，強制其他人去獻祭，簡直就是個笑話！”
“宋晗同志！注意你的言辭！”顧國通拍案而起，怒目而視。
宋晗卻毫不畏懼，她直視著顧國通的眼睛，“我只是說出了事實。這次的行動本就危險重重，你卻還要臨時加碼，讓我們去面對更多的困難，這不等同于讓我們去送死。你有沒有考慮過三營的這些戰士們？”
顧國通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當然考慮過，但是作為決策者，不能因為知道有犧牲就選擇不進攻，那華夏還能有現在，早就被那些外來者分割完了！！
“華夏的安穩是靠無數戰士的鮮血換來的！”顧國通吼道，“因為知道會有犧牲就選擇不做，那我們這些當兵的，還對的起身上這身衣服嗎？我們不能退縮，只能勇往直前！”
宋晗冷笑一聲，“那也不能讓我們白白去送死，當炮灰！這次行動明明有更好的方案，為什么非要選最危險的？”
顧國通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知道這次行動讓你們承受了很大的風險，但這也是無奈之舉。云省的情況很復雜，這次你出手了，云省那邊緝毒隊隊員，臥底全都被毒販給弄的血肉模糊難以辨認，像丟垃圾一樣丟在我們國境線上，是誰給他們的膽子，讓他們突然間行事這么地激進囂張，你猜的到嗎？我們一刻都不能等，晚了你知道會有多少毒品過境嗎？必須立刻解決那里的毒販，這次行動必須快準狠，不能耽誤！”
顧國通情緒極為激動，視線掃過宋晗瘦削的脊背，突然就軟了下去，“我知道這次的事情，你心里不舒服，可就要你說的，若真的毫無勝算，我不會讓你們去執行的，不過不管怎么樣這次的事情我得向你們道歉。”
聰明人說聰明話，宋晗聽懂了他的意思，這是知道她的能力了，只是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
宋晗站了起來，眼神堅定地看著顧國通，“顧師長，既然都說道這份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并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讓不明不白地送死。下次，如果還有類似的情況，希望你能提前告知。”
他以為宋晗還會繼續發飆，沒想到她這么輕易地就翻篇了，著實是讓他沒想到。
“你這是受傷了嗎？”氣氛緩和下來，顧國通終于忍不住詢問，“嚴重嗎？”
“沒什么大事！”
就是到了海島之后，給云廷喂了九清回轉丹，為了幫他化解藥效，靈力都快枯竭了，還沒恢復過來呢！
顧國通當下更加愧疚，宋晗同志都還受著傷呢！他剛才有些沖動了！！
他表情溫和，伸手拍了拍宋晗的肩膀，“那我長話短說，說完你好回去休息。這次圍剿你們出了這么大的風頭，已經有很多部隊覬覦你，尤其是云省的邊境部隊，昨兒晚上就給我打電話想要調你過去，還好你現在還沒軍籍，不然上面的人估計都直接越過我把你給調走了，這事兒我跟孟首長也說過了，正好京市那邊已經選好了一批人，準備出發過來了，你先養傷，過幾天就直接去黃巖島，別耽擱了，黃巖那邊現在也建的差不多了，我打算讓一團剩下的人先跟你一起去黃巖。”
聽到這個消息，宋喊突然有種項目落地的感覺，終于好了！！！
“另外，我聽緝毒隊的白局長說，你們圍剿毒販的時候繳獲了一架新式的高射炮？”
“誰傳的謠言啊？瘋了吧？哪來的高射炮？他們緝毒隊也太不知足了吧！毒窩都被我們搬空留給他們了，還要要高射炮，簡直離譜！”
顧師長：……
顧師長無語，宋晗同志這演技也太差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
“說說看吧，到底怎么回事？”顧師長的語氣平靜。
“咳咳......”宋晗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輕咳兩聲來掩飾尷尬，“可能是白局長弄錯了。”
她偷偷看了眼顧師長，想胡弄過去。
然而，事與愿違，顧國通目光如炬地盯著她，眼里明晃晃寫著“繼續啊！我看看你還怎么編？”
宋晗無語，宋晗沉默！
干脆破罐子破摔。
“其實，顧師長你也知道，這家高射炮是我繳獲了，我申請帶去黃巖島，我這次去救的云廷，他尤其擅長這類武器研發，這高射炮他拆一次，就能原封不動地做出來......”
“什么！要拆，不行，絕對不行！”
“師長，你想不想要我們軍艦上全部都裝上這類炮彈，射程遠，攻擊強，海上作戰敵人根本就沒有靠近我們戰船的機會。”
顧師長聽后，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恢復了平靜。
現在終于明白早上孟首長那通電話啥意思，心里知道這架高射炮絕不可能留在海島部隊了！
但是要拆絕對不行！
“高射炮留在海島，或留在黃巖組織上沒有意見，但是你們決不能拆！”
宋晗看向顧國通的面色帶著濃濃的嫌棄，“不拆怎么研究？本來就是我們繳獲的現在還不能處置了，顧師長，你沒別的事兒了吧？沒別的事兒我先走了，我這身上還有傷呢！累啦！”
一言不和，她直接開擺，一副你能拿我怎么辦的倔驢樣！
顧師長有些無語，見她沒繼續糾結，還以為她答應了，囑咐道：“你回去早點休息。”
“你給我站住！”顧師長站起來吼道。
宋晗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是國家財產，不是你說想怎樣就怎樣的。我是不會同意你們隨意拆卸的。”顧師長嚴肅地說。
“哎呀！知道了，不拆了不拆了！”宋晗頭都沒回，隨意地擺擺手。
不拆怎么知道現在米國那邊什么技術水平，云廷造出來的東西要是太超前，天道可不讓！！！
高射炮帶到黃巖島，拆不拆還輪到他管嗎？這會跟他因為這事有啥好爭的？
大不了讓云廷拆完了在裝回去唄！都不算事！
宋晗不再理會顧師長，人已經出了辦公室。
“你......”顧國通不確定宋晗是不是敷衍他，心里盤算著到時候讓霍固安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