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曹有司”里漆黑一片,數百六彩的光點擠在一起往里進,現場就有點亂哄哄的。
老七一個閃神,忽然發現小師妹沒有在身邊。
“師妹?”
無人答應。
大佬的魂火們,仍舊亂哄哄,嗡嗡嗡的。
正如蕭白龍所說,這些魂火雖因為各自的生前的性情、功法等有些許的不同。但那點差異,放在巴掌大小的一團火苗上,幾乎要用細節來形容了。
數百團魂火聚在一起,不出聲的話,即使最親近的人也認不出來。
老七急了:“師妹!師妹!你們看見我師妹在哪兒嗎?”
所有人都告訴他不知道。
但是隔著一層真實的幕布,心魔幻境中正在旁觀歷史的楊夕他們,卻是知道的。
那土黃色的小火團,根本就沒進“陰曹有司”的大殿。
她仍然徘徊在門口,一半火焰在大門的陰影里,一半火焰在酆都城灰敗的街道上。
她應該是,看著城頭的方向。
穆君澤仍然飄在城頭,那朵巨大的紫色魂火,卻已經抵達了城墻腳下。
那團巨大的魔修魂火是不會飛的,很顯然。
否則剛剛穆君澤飛上城頭的時候,它也直接飛上去就是了,沒必要一路拆房子拆過去。
但不代表它拿穆君澤沒辦法,畢竟是大佬來著。
只見巨大的紫色火焰來到城墻跟腳,稍微停了一停,然后貼著城墻的墻體,緩緩的向上攀升。
或者說,它開始爬墻。
“穆前輩!”小土黃驚叫了一聲,。
正亂哄哄往“陰司”門內擠的七彩火流,聞言停滯了一瞬,各色魂火們紛紛轉身,看向城頭。
城頭,那團半藍不紫的火焰,一閃而逝。
“他人呢?”
“好像……跳了城墻……”
“我怎么沒看到?”
“不是,是跳了墻的另外一邊兒。”
一堆魂火面面相覷。
城墻的另外一邊兒,那可就出了酆都的地界兒了。那是會被,扯回天上去的……
緊跟著,巨大的紫色火焰爬上了城墻的墻頂,然后也跟著,跳了下去。
蕭白龍愕然:“我去,說的只是拖一會兒啊,要不要這么烈?”
司夢生震撼地:“穆道友這是,犧牲了?”
穆君澤要干什么,在場的人就算沒有了腦子,用火苗想想也知道。活著的時候也是一方大佬,什么場面沒見過,他總不可能是被逼自盡。只能是想要借這一跳,把那魔修送回輪回中去。
蕭白龍:“這可就有點兒……”
蕭白龍拖著長音兒,半天沒說出來有點什么。
偉大?愚蠢?一根筋?或者是擅作主張?都有可能。
但是蕭白龍沒來得及把話說完。
因為眾人又看見那城頭上藍光一閃,一團湛藍的火苗又翻上了城頭。藍汪汪地閃著,特別有精神。
藍火猛然暴漲了一下,一小團紅光“嗖”地從角落里被吸進了肚里。
藍火又變成了,焰心很紫,內焰紫色偏藍,外焰很藍。
蕭白龍慨嘆:“……有點陰險了啊!”
半藍不紫的魂火在城墻上晃悠了一小圈,忽然嗖的轉身,向著眾人所在的方向飛過來。
準確的說,是向著“陰曹有司”的方向飛過來。
各色大佬們,蜂擁至門口。
反正大家都是阿飄了,也不存在誰踩誰的問題。于是排布間錯落有致,站位立體。
在漆黑的門洞內,擠成了一幅五彩繽紛的門簾子。
遠遠地,門簾子里就有人出聲喊道:“這位天道的朋友,你剛跳下去了?”
穆君澤:“沒,我就扒著墻沿兒,偷偷掛在墻頭。”
“那魔修呢?”
穆君澤:“騙下去了。”
“魂飛魄散了?”
穆君澤:“沒能夠,輪回之力扯不走它。它已經超脫輪回了,怕是要渡劫。”
“所以它還在?而且還會回來!”門簾子里的五彩珠子一頓閃爍,大佬們顯然都有點不淡定。
門簾子非常不起眼的一個位置上,蕭白龍忍不住出聲:“那您……”怎么回來了?
不自覺的,在看到穆君澤游刃有余的風箏魔修大佬,并且翻下城頭的那一幕后,他對穆君澤的稱呼已經換成了“您”。
“我也要進去。”穆君澤簡短地答道,說話間已經沖到了近前,有點鬼祟地吩咐,“我們快進去,然后把門關上!假裝沒人進去過……”
隨后,司夢生的聲音在門簾子的后面傳出來——擠進門簾子,也是需要在這幾百顆“塑料珠子”里,確立江湖地位的!司夢生江湖地位顯然不夠,沒擠進來。
“穆道友,這房子大門關不上!”
穆君澤沖過來的動作一頓,半藍不紫的火焰漂浮在距眾人不到三丈遠的位置。
“關不上?”顯然有點意料之外,跟計劃不符。
“唉。”司夢生應了一句,面前的門簾子悉悉索索一陣閃動,讓出了一個小洞,把后面的司夢生暴|露出來。
“這門口有禁制,好像是個防護禁制,大開的一半門,放鬼進來,關上的一半門,隔絕生人。”
角落里的七七和八八猛地閃了一下。
禁制之道,每一個象征,每一道花紋,都有其意義,不能擅動。原來關閉的半扇大門,不是有進無出,而是隔絕生人。
此時方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禁制隔絕的范圍之內……
穆君澤聽完,只停頓了片刻。
又轉了一圈,似乎是把正面朝向了飛來的路。
遠遠的,酆都城頭,巨大的深紫色火焰正冉冉地從城墻的另一頭升起。
爬上城墻的魔火,不知是受暴怒的情緒影響,還是受了傷,體內的火光紫色濃郁,流動著幾乎要凝成實體的質感。
它在城頭“吼吼”叫了兩聲,猛地狂吸一口,就有那附近圍觀、躲藏不及的五彩光點,被倒卷進它的肚子。
這讓它的體積又膨脹了不少,充滿鼓脹的飽滿感,也讓它從純粹的紫色,變成了五彩繽紛的雜駁。
司夢生訥然道:“不好,它怎么在這時候瘋了……”
狂暴化的魔修,開始城墻上左左右右的巡視,在整座城市的范圍內,搜尋那個熱火它的罪魁禍首。
然后一眼看見了飄在“陰曹有司”大門前,半藍不紫的穆君澤。
穆君澤他……
穆君澤他“噗”的一聲,把肚子里的妖火吐了出來。
紅艷艷一小團妖火,落在地上,扁爬爬的滾了好幾圈,才撞到墻角停下。
“哎呦,大神,你終于把我吐出來了……”
穆君澤轉回去面對墻頭的魔火,藍汪汪活潑潑地燃燒著,特別的清亮。
“陰曹有司”大門里的“門簾子”,被穆君澤這個無恥的行為驚呆了。甚至那一瞬間,流動的光彩都整體凝滯了一下。
蕭白龍恨鐵不成鋼地:“您老早干嘛去了啊?它都看見你了,你現在吐出來還有什么用?”
穆君澤里也沒理他,轉過身瞄了瞄墻角的紅色小火焰。
“是挺沒用的。”他說。
然后他拔地而起,迎著巨大魔火的方向,沖了回去。
旺盛的藍色火焰,在所有人的眼前,劃過一道明亮的直線……
“他干嘛去了?”蕭白龍愕然半晌,反應不及。
“他跟那魔修正面拼命去了。”司夢生道。
蕭白龍呆了呆:“他能是那魔修的對手?”
“你說呢?”司夢生道。
當然不是的,不可能是的。
酆都鬼城里,火焰的大小決定了靈魂的強弱,不絕對,但當體型差異巨大到如此程度。
穆君澤看起來,就好像一只螢火蟲,果斷地撲向一團瑰紫的烈火。
所以穆君澤才會說那紅色小妖沒用,所以穆君澤才會在最后時刻把它吐出來。
“這可怎么……”蕭白龍有點懵了,下意識脫口而出這可怎么是好。然而話沒出口,就發現司夢生不見了。
“老司?老司呢?司夢生!”
司夢生當然不會是丟了。
只見司夢生已然不在門簾子后面的角落,借著眾人讓出來的洞,已經化作一道黃色流光,也迎著那魔修沖上去了!
仙靈宮司夢生也沖上去了!
緊接著,又有十幾道魂火越過門簾子跟上了上去。
有黃的,有紅的,也有藍的,甚至還有膽小懦弱著稱的綠色。
“陰曹有司”門后的門簾子,瞬間崩解,大大小小的魂火們眨眼間落滿了整條街道。這回他們不像門簾子了,他們像地墊兒。
流溢珠光寶氣之色的五色地墊兒中,幾十團魂火稍微觀望了一下,也騰空而起,向著渡劫魔修的方向而去。
地墊兒一瞬間就變得坑坑洼洼的,到處都是洞。
蕭白龍噎得一聲:“媽的!打個魔修,你們熱血個什么勁?又特么不是在打古神?”
然后它一副恨鐵不成鋼,氣得半死,老子怎么招惹了你們這幫攪家精的模樣,出溜出溜地也飛了過去。
看起來是像……
看起來大概是想追上那幫攪家精,然后把它們揪回來吧,大概……
酆都鬼城之內,全城鬼火數萬。
一時間,看清了陰曹有司大門前發生的事情,尤其是拖著焰尾沖向城頭的藍色流火。
所有的鬼火都意識到了,馬上要發生什么。
城中各處,涌出成百上千的魂火,無聲會流,然后悄然加速。隱隱聚成了龐大的陣勢,漸漸逼向了城頭那一朵巨大的紫色魔火。
那一刻,酆都城中混雜著五彩的魂火河流,隱隱地,甚至可與天空中的星河爭輝。
“轟隆——”一聲巨響。
穆君澤螢火一團,直接撞上了那暗紫色的皓月。
“啪嗒”一聲,水滴滴落的聲響。
心魔幻境中的畫面,熄滅了。
“什么……什么情況?”仙靈宮掌門方沉魚,仍舊沉浸在前執法長老司夢生義無反顧地沖上去拼命的背影里,久久未能回神。印象中,司長老并不是一個很血勇的人。
回過頭,大驚失色:“丫頭!你怎么了?”
只見楊夕滿身鮮血地撲倒在地上,整個人陷入了昏迷。
那一滴“啪嗒”的水聲,是楊夕再壓抑不住,唇角滴出來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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