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尸干癟下去的那一刻,山洞中。

正艱難抵御干尸和毛僵的張滿德和于嫚明顯感覺到它們的動作停滯了一瞬。

隨后那毛僵仰頭怒吼一聲,轉身瘋了一樣跑了出去。

那些干尸也嘩啦啦的跟在它身后。

張滿德手上拿著符紙,身上臉上都是傷口,氣喘吁吁的靠著墻壁,望著那散發著微光的山洞:“瞧著這動靜,估計是我師兄和贏道友開大招了。”

“唉呀媽呀,累死我了。”

張滿德靠著墻壁滑坐在地上,轉頭看向于嫚:“你還好嗎?”

于嫚皺著眉,撿起地上被毛僵扯斷的手臂,試探性的往身上裝回去。

然而手臂剛卡進去,便又啪嘰掉在地上。

她氣悶道:“不算好,我的身體壞了。”

不止是手被毛僵扯斷了,胸口還被捅了個大窟窿,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這可是小姐親手給她做的身體。

她沒有保護好它。

張滿德看著她這狼狽的模樣,笑容訕訕:“抱歉抱歉,是我學藝不精,太菜了。”

他這體型噸位,被夾在中間那狹小的縫隙里,根本發揮不了多少作用,剛才還差點命喪毛僵手下。

于嫚胸口破開的那個大洞,就是幫他擋致命傷擋的。

“等我們能活著回去了,我肯定給你燒上十個八個身體。”

“不用了,你們做的沒有小姐做的好。”于嫚emo的搖搖頭,轉身把方才藏在角落,還有淺薄呼吸的人扛起來。

“我們快出去吧,免得待會那毛僵又會殺回來。”

于嫚眉眼間露出幾分擔憂:“而且我還擔心小姐她們。”

那毛僵實力高強,又帶了那么多干尸,還有隱藏在新河村里的跳尸……

那么多東西,小姐一人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得過來。

張滿德見狀,也不敢放松休息,跟著于嫚一起哼哧哼哧的爬出了山洞。

離開山洞后,于嫚把手上昏迷的人塞到他懷里:“你照看著他,我去幫小姐。”

話音一落,她便脫離了贏初弦給她制作的軀體,化成一團黑霧,飛速朝著祠堂的方向飄去。

張滿德爾康手:“誒——”

“算了。”張滿德吐了口濁氣,看著懷里進氣多出氣少的男人,從臟兮兮的旅行包里翻出了一把糯米,往他脖頸上的傷口一貼。

隨后找出水壺,給他喂了點水,小心將人平放在地面。

張滿德看著那逐漸變黑的糯米,以及那正緩慢從傷口飄出來的尸毒,嘆息道:“老兄,我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

“剩下的,就靠你加油挺過來了。”

-

祠堂內。

贏初弦抬手一抓,將半空中散發著淡淡猩紅光芒的萬通寶銅抓入手中。

萬通寶銅一入手,一股陰森寒涼的氣息便猶如毒蛇一般纏繞上她的指尖,無數充滿惡念的絮語不斷的在她耳邊響徹。

同時,贏初弦眼前飛速掠過血尸生前的畫面。

這具血尸生前是個男人。

幾百年前,因生六指,被譽為不祥之人,一出生便遭到母親遺棄在冰天雪地之中。

在雪地里凍得快死時,被前來砍柴的樵夫撿了回去,善良的樵夫夫婦將他養到四歲。

卻在他四歲那年,村中被馬匪突襲,樵夫夫婦為護他死在馬匪手下,他因為長得可愛,被喜歡孌童的馬匪綁了回去。

在他即將被侮辱時,朝廷剿匪的軍隊恰好來到,將他救了下來,卻因為他的六指,軍隊亦認為他不詳,沒將他帶走。

他一路乞討,磕磕碰碰的長大,日子也在他勤勤懇懇之下變得慢慢好過起來。

在他以為自己能夠平靜的渡過一生時,命運像是跟他開了個玩笑。

國破了,敵國的鐵騎踩踏了國門,他們燒殺搶掠,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

他的安穩生活就此結束,再度開啟了顛沛流離的日子。

后來,只要他的日子有點起色,即將好起來時,生活都會狠狠給他一棍子,將他打回塵埃。

再后來,他流浪到其他國度乞討生活,被邪道看中,強行帶回去做了藥人。

他也在邪道手中嘗遍了各種毒藥,生吞過各種毒物,甚至在他還活著的時候,頭被邪道鉆了孔,往里面灌了水銀……

贏初弦閉了閉眼,震開纏繞在她指尖上的陰邪之氣,眼前飛速滑過的畫面緩緩消失。

她睜開眼睛,靜靜的看著被壓在紅棺底下,身子干癟,已經有些奄奄一息的血尸,

那平靜的神情中,帶了幾分慈悲。

他的一生,唯有一個字能夠形容。

那便是——苦。

拋棄之苦。

國破顛沛流離之苦。

被邪道抓走,嘗遍毒物,活生生制成血尸的身體之痛,靈魂被困不得往生之苦。

贏初弦輕輕嘆息了聲,抬起桃木劍:“你殺了太多無辜人,我無法將你送去往生,但……我能讓你解脫。”

奄奄一息的血尸已經沒有了人性,那雙猩紅的眼依舊仇恨的瞪著她,喉中還在發出微弱的嘶吼聲。

贏初弦沒在說話,雙手握住桃木劍,對準他的頭顱,狠狠的刺了下去。

桃木劍穿透血尸大腦,“呼”的一聲,金紅色的火焰瞬間燃起,將血尸與紅棺整個包裹起來。

不過眨眼間,血尸與紅棺便化成灰燼,變成了灰慢慢落在了地面上。

贏初弦輕輕落在地面,側頭看向身后。

剛從外邊偷偷摸摸進來,正打算偷襲贏初弦的小毛僵:“!!!”

小毛僵嗷的一聲,長著毛的臉上露出了幾分人性化的驚恐神色,連滾帶爬的往外面跑了出去。

還沒等她跑出門,“嘭”的一聲,畫中靈被打飛了進來,重重砸進小毛僵的懷里。

小毛僵沒有一點點防備,做了畫中靈的肉盾,被這巨大的力道帶得往后倒飛出去,重重砸在了墻壁上。

本就年久失修的墻壁晃了晃,“咔嚓”一下從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房頂的瓦片嘩啦啦的落了下來,將它們埋在了里面。

畫中靈齜牙咧嘴的從瓦片碎片中扒拉出來,呸呸了兩聲,對贏初弦喊:“喂!來了個大家伙,我打不過!”

它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身材高大的毛僵滿是怒氣的從外面走了進來,吞吐間呼出青色的,有毒的煙霧。

它進祠堂時,先是環顧了下四周,似是在找什么東西。

待它遲鈍的發現祠堂內一直放著的紅棺消失不見后,喉嚨中頓時發出了類似于野獸怒吼的聲音,身體快如閃電,猛地朝贏初弦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