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海洋生活中僅有的不愉快，一點點被回憶起來。
被塑料袋纏繞而死的小海龜。
被漁網和繩子困死的小海豹。
漂浮于海洋中的各種垃圾。
小家伙兒那雙藍色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現了如此清晰的厭惡，小奶音兒中帶著委屈和厭惡，“好討厭啊……”
她彎腰，似乎想要將那纏繞在小鳥身上的塑料繩兒解開。
可她還沒有觸碰到，就被慕小姐動作敏捷的制止了。
“棠棠，這個交給姨姨來處理好嗎？”
棠棠抬頭視線便撞入女子那精致溫暖的眼眸中，她眼神中有著憐憫和理解，像是從小陪伴她的姨姨們。
棠棠一下心底委屈的情緒就涌了上來，小奶音兒悶悶的應了一聲兒“嗯”，卻讓人聽著心疼。
慕小姐蹲下身，在棠棠的注視下，白皙纖細的手指絲毫不嫌棄的碰上那只已經腐爛的小鳥，兩下就解開了纏繞在它身上的塑料繩兒。
一個對于人來說，如此簡單就能解開的塑料繩兒，卻能要了一只小鳥的命。
“慕小姐，消毒濕巾。”
葉子言從口袋中拿出消毒濕巾，遞給了慕小姐。
但凡要帶著棠棠出去，葉子言口袋中總會備上一兩張消毒濕巾、創可貼和兩三根碘伏棉簽兒。
現在倒是派上用場了。
“多謝。”
慕小姐接過消毒濕巾，卻在消完毒后將濕巾裝進袋子中，重新收好。
不遠處的黑貓默默的注視著他們，在他們跟上來的時候，緩緩起身繼續帶路。
一路上，因為棠棠情緒不高，三人身邊都圍繞著一種低氣壓。
“喵嗚~”
一直充當工具人帶路的黑貓停住腳步，提醒了一聲兒。
慕小姐松開了棠棠的手，走到了黑貓的身邊，看著前面正中央布滿垃圾最多的一片土地，面上浮現了凝重。
就是這里了。
看來這一次真的要“傷筋動骨”了。
這些亡魂來歷特殊，不能按照以前的方式處理，再說了為他們付出些，她也覺得值得。
就在她想要劃破自己手，以血繪陣的時候，旁邊的黑貓再次出聲兒，就像是在叫她。
女子低頭，就見到那只黑貓抬起了自己的一只爪子，祖母綠般神秘的貓瞳中像是有著堅決。
“多謝了。”
慕小姐沉默了片刻，最后還是蹲下身，將手掌放在黑貓面前。
殷紅的血順著黑貓尖銳的指甲緩緩滴落在女子白皙的掌心中，如同雪地里綻放的朵朵寒梅。
棠棠則是有些擔憂的看著黑色的貓咪，看起來好疼的。
下一秒卻在黑貓看向她的時候，慫了吧唧的往葉子言身后躲了躲。
嚶！還是有點害怕貓貓。
女子在地上不知道繪制了什么，起身后對著葉子言和棠棠說道：“你們過來站在我現在所站的地方，不要亂動。”
山中林間驟然起了風，烏云就像是橫空出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著太陽飄去，讓人心中忍不住一沉。
女子站在中央，瑩瑩的金色光芒自她身邊亮起，像是籠罩了一層金紗，血紅色的復雜陣法在她手下逐漸成型。
小小的陣法迅速擴大，在地上等比例放大，籠罩整個山頭。
法陣成型之際，太陽恰巧被烏云遮擋，一時間，這里像是陷入了夜晚。
“爸爸~天黑了呀！”
棠棠有點害怕的往葉子言懷中鉆了鉆，小手摟著葉子言的脖子，死死不肯松開。
葉子言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心里也是沒有多少底，但他選擇相信慕小姐。
“嗯，棠棠不用怕，不會有事的。”
剛說完，葉子言就感覺自己腳踝一涼，低頭看去，就見到一只血紅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雖然很快就被金光震開，但依舊是讓人心底發毛。
那一瞬間，葉子言在心里面將二十四字全念了一遍。
護體！護體！價值觀護體！
“嗚……”
帶著警告的嗚聲從一旁傳來，黑貓不知從何處而來，一爪子拍在了那血紅的手上，將其重新摁回地下。
“唱‘引渡’。”
冰冷到分辨不了年齡和性別的聲音驟然在棠棠耳邊響起。
棠棠打了個寒顫，卻還是乖乖的唱了起來。
這是人魚族有族人消亡時吟唱的歌，有凈化和祝福的作用，是每個小人魚出生后必學的第一首歌。
小孩兒那稚嫩中帶著圣潔和希望的空靈吟唱聲響起，紅色的陣法也是此時猛然變成潔白的月光色。
無數的慘叫聲自棠棠耳邊響起，像是一大群人圍在你身邊，包圍著你，在你耳邊亂叫嘶吼，震耳欲聾，心生煩躁。
棠棠閉上眼睛，小手捂住了耳朵，繼續吟唱。
風逐漸停了，天變亮了，嘶吼聲逐漸減小，可棠棠還在吟唱著，她不敢停。
“小娃娃，你唱的這是啥呀？還挺好聽的。”
有點熟悉的粗獷聲音傳來，棠棠愣了一下，猛然睜開眼睛。
眼前的環境，正是昨天做夢遇到剛子哥哥時的環境。
眼前的人，也都是她眼熟的人，有阿文、虎子、李叔……
棠棠轉頭看著抱著自己卻還緊緊閉著眼，不敢睜開的爸爸，伸出小手“啪嘰”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爸爸！系叔叔和鍋鍋們！”
葉子言在棠棠的呼喚下，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卻在看到眼前的人和環境時，不知道怎的就有一種熟悉感，就好像……曾經在哪里見過一樣。
“系媽媽交給棠棠的。”棠棠和面前的人交流著。
與她相反的是葉子言，他震驚的看著眼前這些人的服飾，聲音有點干澀：“你們是……”
“打鬼子的！”
粗獷的大叔爽朗的回了一句。
葉子言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復雜的神色，沉默著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
“叔叔，剛子哥哥呢？”棠棠打量了一圈兒，卻唯獨沒有找到那個最熟悉的身影。
“剛子……”
周遭的風似乎停了，這個詞似乎觸及到了什么禁忌，眼前眾人在短暫的茫然后情緒開始劇烈的波動。
“剛子死了，我們……”也死了啊！
一時間死前的記憶全都浮現了上來，粗獷大叔眼中染上了一抹殷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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