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兩炷香的時間過去,榆林城外的女真軍陣仍是亂哄哄的一片,將校的怒吼聲以及士卒的驚疑聲仍是不時響起。
有眼尖的女真韃子已然發現,原本近在咫尺的黑色大纛已然在不知不覺間走遠,意味著大汗皇太極已經離開了這片戰場。
榆林城頭,渾身是血的巡撫陳奇喻宛如被抽去全身力氣一般,癱軟在一片血污之中,面上充斥著不可置信,唯有身旁的幾名武將反應還算鎮定一些。
包括靖南侯祖大壽在內的一眾武將們,幾乎人人帶傷,身上滿是血污,手中緊握的長槍還在滴滴的淋著鮮血。
雖然知曉女真韃子舍棄了近在咫尺的榆林城突然退軍定然是有要事發生,但城樓上的關寧鐵騎已然所剩不多,而且大多帶傷,縱然城外韃子亂作一團,也無人領兵去追。
"侯爺,賊酋皇太極這是跑了?"
彼此沉默了半晌,延綏巡撫陳奇喻哆哆嗦嗦的起身,手指著不斷遠去的黑色大纛,朝著身旁的皇太極說道。
剛剛戰事最為緊要的時候,皇太極的汗帳距離榆林城幾乎不足一里之地,近到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個端坐于高頭大馬之上的女真大汗。
"是了,怕是援軍到了。"
聞言,祖大壽的臉上也是涌現了一抹笑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望向城外亂哄哄韃子的眼神滿是陰冷。
放眼整個陜北,關寧鐵騎和天雄軍主力隨總督王在晉趕赴延安平亂,周邊府縣的衛所官兵又早就被集中在這榆林城,唯一能夠"雪中送炭"的,怕是只有遠在千里之外的"秦軍"了。
等待許久,三邊總督孫傳庭及其麾下秦軍,終于到了。
...
...
轟轟轟!
寂寥無聲的榆林城外突然響起了久違的炮響,令得本就驚疑不定的女真韃子們愈加驚恐。
能夠在血戰之中存活到最后的,沒有一個蠢人,他們十分清楚這突如其來的炮響意味著什么,再結合大汗皇太極不斷遠去的黑色大纛,只需稍作思考,便得出了一個令人窒息的答案。
官兵又有援軍到了。
只是頃刻間,本就亂哄哄的女真軍陣更是亂作一團,不少蒙古韃子不顧周邊將校傳來的厲呵以及手中高舉的長鞭,下意識的便要縱馬而逃。
他們不甘心被皇太極當做"炮灰",負責斷后。
能夠令得一向躊躇滿志的女真大汗皇太極不戰而逃,定然意味著即將來援的官兵不同凡響亦或者規模龐大。
"別慌,別慌!"
負責斷后的阿拜此時也是心頭發苦,知曉皇太極交給自己的是一樁不折不扣的苦差事。
但事已至此,繼續發牢騷也沒有半點意義,倒不如將這些被"放棄"的蒙古八旗組織起來,暫緩明軍的攻勢。
雖然剛才的崗哨言說,遠處的官兵多以步卒為主,但無論是生性謹慎的皇太極亦或者心思縝密的范文程都不敢以身犯險。
那孫傳庭可是明廷的三邊總督,大權在握,縱然最開始受限于條件有限,麾下官兵多以士卒為主,但秦軍接連打了這么多次勝仗,從河套蒙古那里獲得了不少戰馬,應當也有少許騎兵才是。
如若沒有大軍斷后,任由遠處的官兵那些沖鋒,只怕瞬間便會導致局勢崩塌。
屆時,莫說逃亡漠北,恐怕成功回到河套平原都是一個美好的愿望了。
咚咚咚!
思緒萬千之間,便聽得沉悶的戰鼓聲在耳畔旁響起,一抹令人心悸的紅色在遠處地平線緩緩出現,旌旗獵獵。
只是一個照面,便令得阿拜身旁亂哄哄的軍陣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臉上都是涌現了一抹駭然,有些絕望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們女真勇士"滿萬不可敵"的虛偽假象早就被官兵一次又一次的撕碎,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
自從京師小皇帝繼位之后,他們大金所取得的勝仗便是屈指而數,待到皇太極繼位為汗之后,更是連"老家"赫圖阿拉都給丟了。
恍惚之間,留在榆林城外的女真韃子已然能夠清楚的看到,遠處官兵的軍陣緩緩停在了離他們不足一里之地。
如熊蠻子的遼東軍一般,打頭的都是手持盾牌的"藤甲兵",而后陣型慢慢散開,露出了身后的長槍兵。
見狀,高居于馬上的阿拜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還好他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
遠處官兵雖是人多勢眾,但均是些行動緩慢的步卒,沒什么緊要的。
不過還未等他下令撤軍,便見得遠處官兵的軍陣再度變換,也讓其嘴角的冷笑僵在了臉上。
許是得到了上官的吩咐,密密麻麻的長槍手也突然一分為二,讓出了身后騎在戰馬之上的騎兵。
雖然人數瞧上去并不算多,滿打滿算也不過千余,其胯下的戰馬也遠不如這些女真韃子自遼東帶過來的女真馬,但仍是帶給了眾人莫大的壓力。
不少蒙古八旗甚至嚇得尖叫出聲,眼神敬畏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官兵,明白了這些幾乎是從天而降的官兵究竟從何而來。
這是隨三邊總督孫傳庭駐守在固原鎮的"秦軍"。
此時此刻,如若有眼尖的韃子便會發現,遠處的秦軍士卒雖然軍陣齊整,但大多面色慘白,腳步也有些虛浮,想來是一連多日,日夜兼程趕路所致,狀態不在巔峰。
"貝勒?"
彼此對峙少許,終是有一名女真將校忍不住出聲問道,其魁梧的身軀劇烈的顫抖著,聲音也有些哆嗦。
"撤!"
雖然皇太極交給他的任務是率領著這些殘兵敗將拖住官兵的腳步,至少也要堅持一個時辰的功夫,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其改變了主意。
大金眼瞅著就要沒了,大汗的命令自然也就無關緊要了!
此話一出,阿拜身旁本就驚疑不定的蒙古韃子和女真韃子如蒙大赦,也不待將校催促,便是徑自掉準馬頭,朝著皇太極等人剛剛消失的方向而去。
遠處的士卒雖然不知曉發生了何事,但見得有人帶頭,也是如法炮制,四散而逃。
本就不算嚴整的軍陣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愈發混亂,不時便能見到蒙古韃子因為慌不擇路,撞到了一起。
見得眼前一幕,居于日月軍旗之下的三邊總督孫傳庭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抹獰笑,高舉著手中的長槍,朗聲下令:"殺虜!"
"殺虜!"
"殺虜!"
回應孫傳庭的,是整齊劃一的怒吼,是駭人心神的戰鼓聲,是令得天地為之變色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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