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佳不象李唐那般字斟句酌,而是跟似的,翻頁的速度很快,一邊看一邊嘴里還嘖嘖道:“文筆真好,真細膩。”
好吧,到底是本科畢業的大學生,不象小胖那種文化水平不高的學渣才會看不懂。
她看了約莫半個小時,便合上劇本道:“我沒看完,就我個人而言,這本子寫的挺有意思的,現實但又不缺浪漫,就好像在寫我們身邊很多人一樣。不過,哥,什么情況?”
李唐從沙發上坐起來,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喝了一口茶水后才把昨晚的事跟她說了一遍。
最后道:“你是工作室的負責人,以后這種事咱們大家一起商量。”
曾佳眼神中劃過一絲異彩,但僅僅是一瞬間,繼而沉吟道:“哥,你是怎么想的?”
“我?劇本勉強還湊合,如果單就找我演戲沒問題,但如果要是投資的話……”李唐有些猶豫不決。
當初投資《第三個人》,一方面他是認可程爾的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喜歡這個劇本。其實現在回想起來,當時也有沖動的成分。而獲得如此大的收益,他只能感嘆一聲:“僥幸!”
電影畢竟是一個投資風險很高的行業,龐大如好萊塢六大,在投資大制作的時候往往都要拉上多個投資人以分擔其中的風險。
而且電影有時候真的是一門玄學,明明是大IP,卡司陣容無比強大,結果上映后觀眾不賣賬,遭受巨額虧損。
而有時候也會有一些小投資的項目,演員知名度也一般,甚至在宣傳都不怎么投入的情況下,卻能憑借口碑傳播,從而實現在票房市場上的逆襲。
正是因為有前世對電影的認知,所以這次李唐盡管掙了這么錢,但頭腦是清醒的,甚至可以說更加謹慎。畢竟運氣這種事誰都說不準,上次他是運氣好,不可能每次都會有好運氣,說不定下一次就該他倒霉了。
曾佳想了想道:“哥,既然你覺得這個本子還可以的話,我認為我們可以考慮。我是這么想的,在本子的把握方面我肯定不如你,這一點我完全聽你的。另一方面咱們工作室已經真正獨立了,總得要有項目做,讓人員動起來。而且這個項目本身投資就不大,正好可以拿來練練兵。”
前面李唐同意,但聽到后面不由笑道:“就算投資不大,那也要一百萬,你拿這個來練兵,是不是代價大了點?”
曾佳卻認真道:“我們既然已經自立門戶了,我覺得鍛煉一支我們自己的隊伍還是值得的。”
“你就不怕到時候人是鍛煉出來了,卻被別的公司挖了或者自己跳槽跑了?”
“哥,你要是這么說,我就沒辦法了。”曾佳苦笑道,但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我覺得想把人留住,一方面是待遇問題,另一方面就是發展前景。如果到時候我們工作室發展的很好,且待遇又不差,我相信大部分人還是不愿意離開的。”
李唐突然發現這話扯的有點遠了,畢竟工作室現在連人都沒招齊呢。但同時他也承認曾佳說的有道理,畢竟工作室等過了年算是正式要開張了,總得要有項目做。另外借著做項目去培養員工也算是個不錯的建議。
他很清楚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不是一個做生意的料,需要有曾佳這樣的人幫著決斷和執行。
現在既然曾佳也贊成,他沒啥可猶豫的,當即道:“那行,等明后天我就找張一百聊聊,不過具體的投資談判……”
他還未說完,曾佳就搶著道:“投資談判我來負責跟進。”
“好!”
……
李唐本來想第二天就聯系張一百的,但被曾佳攔住了,她說既然之前答應過對方兩三天給答復,就不要太著急,免得給對方造成一種上桿子的錯覺。時間拖得越久對方心里反而越不踏實。京城這邊叫“抻一抻”,商業術語叫“極限施壓”。
到了第三天不等李唐電話打過去,張一百的電話就先打過來了。前兩次他沒接,等快到傍晚的時候,第三次電話又打過來了。
今天小胖收工早,還買了菜回來正在做飯,聽到手機在桌上“滋滋”震動的聲音,李唐卻優哉游哉正在喝茶,不由道:“誰呀?”
“是張一百,催我投錢呢。”
“既然你已經跟佳佳商量好了,干嘛不接人電話?”
“不急,先抻一抻再說。哎,小心別糊了。”
好在對方也是體面人,不會無休無止的電話催個不停。等吃過晚飯,李唐這才主動把電話撥過去。
只響了一聲電話就接通了。
“李老師,您好!”
仔細聽的話,還能清晰地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聲。
看起來火候差不多了。
李唐假惺惺道:“張導,實在不好意思,跟人談點事,手機調了靜音,剛剛才看到。”
張一百忙不迭道:“沒事沒事。”
接著又小心翼翼道:“李老師,劇本您看了吧?”
“看了,挺好的。”
“好好好,您這么說我就放心了,您看這投資的事……”
“張導,這樣吧,您看您什么時候有空,咱們先聊聊本子的事。”
“呃……好,那就明天吧,明天中午您看怎么樣?”
“可以。”
“那明天我們過來接您?”
“這個就不用麻煩了,回頭您把地址發我手機上就行。”
“好的,李老師。一會兒我就發過來。那咱們就明天見。”
“好勒,明天見!”
小胖收拾完廚房,又切了一盤水果端過來。她知道李唐不太適應京城干燥的氣候,家里的水果從未斷過。
李唐拿牙簽插了一塊梨,水分很足還很甜。
不得不說他很慶幸小胖能夠接到安心這個角色,這大半年來小胖的變化的很大,不光學會了做飯做家務,連這種體貼入微的細節都做的非常好,又讓他找到曾經和前女友在一起的感覺。
小胖在他對面坐下來,托著下巴看著他。
“怎么了?”
李唐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么東西呢。
小胖卻幽幽道:“你說你們男人是不是一做生意就容易變壞呀?”
“什么變壞?你什么意思啊?”
李唐有點摸不著頭腦。
“就你剛才那樣,瞎話張嘴就來,明明早就決定了事還要故意拖著人家。”
“嗐,這叫談判的策略懂不懂?再說了,我總不能說是故意不接他電話的吧?”
小胖卻滿臉糾結道:“可……可我還是喜歡你原來的樣子,不然的話,你說你跟毛杰有啥區別呀!”
得,還是入戲過深。
小胖如今的心思變的很敏感,居然拿自己跟《玉觀音》里的毛杰相比,自己跟毛杰有毛關系呀?
這種情況,李唐只能好言安慰道:“其實我也不想這樣,是佳佳教我的。而且我的工作室現在已經獨立出來了,都說商場如戰場。要不然傻乎乎的,就會別人牽著鼻子走,知道么?”
小胖歪著腦袋想了想,總算點點頭,但還是皺著眉頭道:“我知道,可你別老是這樣,變化太大了,我,我有點害怕。”
李唐站起來,繞到她身后,把她摟到懷里,柔聲道:“傻瓜,我還是我,你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把戲拍完,然后休息一段時間,我陪你好好散散心。”
“到時候你會有時間嗎?”
“時間么,擠擠總會有的。”
……
第二天天氣不錯,陽光明媚的,就是氣溫始終在冰點以下,好在京城這邊是干冷,不象上海,同樣零下幾度,那寒氣直往人的骨肉縫里鉆,穿的再多都不管用。
中午十一點光景,李唐裹上一件黑色的羽絨衫,袖子上方繡著一個大大的加拿大鵝的商標。這種品牌羽絨服這年頭在國內幾乎看不到,是年前老娘從美國寄過來的。
隨著李唐的出名,老娘在美國也有所耳聞,尤其他獲得威尼斯電影節逆流而上單元最佳男演員后,老娘專程打電話過來向他祝賀。
李唐現在有錢了,用不著她再每年寄錢寄衣服過來。但老娘依舊很執著,錢依舊是五千美元,倒是寄來的衣服上了個檔次,而且盡量挑一些國內不常見的品牌。比如他身上這件加拿大鵝在美國不便宜,起碼得七八百美元一件。
既然如此,李唐也不好再攔著,這大概就是老娘為彌補過去的愧疚唯一的心理安慰吧。
那輛當年拍《非常夏日》時買的那輛公路自行車又重新拿出來收拾了一下,擦洗干凈,齒輪、鏈條上點油,打足氣。
今天他戴上墨鏡、鴨舌帽,騎上自行車,沿著炮局胡同轉柏林胡同,再到北新胡同,一直沿著北新胡同到雍和宮大街,雍和宮大街往南五十米就是方家胡同。胡同往里不足百米,有家門臉挑著劉家涮肉的招牌。
這里便是昨天張一百發到他手機上的地址。
東城這邊的胡同四通八達,從炮局胡同過來很近,騎車也就十來分鐘。而且這邊離中戲也不遠,張一百他們那一幫子中戲出來的據點可能就在這一片。
李唐拐進方家胡同,老遠就看見一個戴著絨線帽的矮胖子站在店門口張望。
可能是騎著自行車的緣故,一直到李唐騎到他面前捏著剎車停住,張一百才認出來,滿是驚訝道:“李老師,您騎車過來的呀!”
“離這兒不遠,方便。”
張一百忙順著他的話笑道:“說的也是,如今這京城堵車是越來越厲害……哎,李老師,我幫您停,您這車停這兒不安全,等吃完飯出來,說不定車就沒了。”
李唐正準備把車停在道邊,張一百忙跑過來搶過自行車推到飯店旁邊的一家雜貨店門口,跟店主說了兩句后,把李唐這輛看起來挺高級的公路自行車停在了雜貨店門口。
跑回來還樂呵呵道:“店主我認識,讓他幫忙看著準丟不了。”
看來他確實是這邊的老土地,李唐也是在炮局胡同住習慣了,忘了并不是哪里都有看守所鎮著。
“張導,麻煩了!”
“沒事,走走走,奮斗和一男都到了。”
這家涮肉店門臉雖然不大,但里面倒是挺大的,大堂里熱氣騰騰人頭攢動,生意非常好。張一百帶著他穿過大堂,后面還有一排包廂。
推開其中一間的門:“李老師,請!”
里面坐著的兩個人都站起來,平頭精神小伙劉奮斗……呃,都快四張了好象不能叫小伙,但這貨長的嫩,就算說二十多三十不到估計也沒人會懷疑。
另一位則是沉默寡言的眼鏡帥哥刁一男,人不光長的帥,個頭還高,站著跟李唐差不多。
“劉老師,刁老師,不好意思來晚了!”
刁一男只是微笑著點點頭,劉奮斗則熱情道:“沒來晚,是我們來早了。來來來,李老師,快請坐,您請上座。”
在座的都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前輩,李唐哪里肯上座。所謂座次安排,在上海可能不太講究,但在京城這種道道講究可就大了。
可最終還是熬不過能說會道的張一百和劉奮斗,硬是把他摁在了上座。
一張六人的小圓桌,坐四個人很寬敞。隨著爐子端上桌,劉奮斗還在想笑呵呵介紹道:“李老師,這里可是老京城正宗的涮肉館子,開了都有上百年了,您可一定要好好嘗嘗。”
劉奮斗說的夸張,李唐雖然表面上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其實心里沒當回事。
京城,說白了就是美食荒漠。前世他來京城的時候,滿大街都是老京城什么什么的,還有各種老字號之類的,其實這種東西都爛大街了,毫無特色可言。
一盤盤片好的羊肉、羊肚隨之上桌,還有粉條、菌菇、蔬菜等等,還有調好的芝麻醬。李唐根據自己的口味又往里擱了兩勺韭菜花,一塊腐乳,又滴了幾滴香油,然后再攪勻。
張一百和刁一男都不是京城人,一個來自四川,一個是西安人,但劉奮斗卻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看到李唐這番操作,頓時豎起大拇指道:“地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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