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張讓雙目圓睜,愣怔地盯著左豐送來的情報,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這小子竟然是并州王氏出身,怪不得王允這廝對他如此器重。”
“并州王氏?”
對面坐著的趙忠同樣驚悚了一下,眉頭微蹙,臉色陰沉:“張中常,你不是說,他只是長社縣的一員小卒嗎?怎的一下子變成了并州王氏?”
張讓的神色忽然凜冽下來,冷聲回應:“你問我,我如何知曉?”
“你......”
趙忠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停頓片刻,嘆口氣道:“罷了,知道他是王氏出身,倒也打消了你我拉攏之意,也能集中精力,更好的對付此人。”
雖說趙忠、張讓盡皆是閹宦列陣,但內部依舊有自己的斗爭,及各自的勢力,王昊若當真是窮苦人出身,他們倒是愿意花大價錢招攬,變敵為友,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對于張讓、趙忠而言,只要是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在王昊這樣的人身上投資多少,都不覺的多,不消半年,便能撈回來。
但是現在......
王昊乃是并州王氏出身,而王允又是士人中對抗宦官的中堅力量。
今年五月份時,他還曾參過張讓一本,若非張讓擅長狡辯,且皇帝對他還算信任,否則當真會如封胥、徐奉,一個下場。
這意味著拉攏王昊的路,已經被徹底堵死,留給他們的只剩下毀滅,亦或者與士人正面硬剛,此等事情,首戰即終戰,首戰勝,則大獲全勝,首戰敗,則滿盤皆輸。
不可小視!
絕對不可小視!
張讓非常清楚這一點,為了表示誠意,他將信箋遞給趙忠:“這是左豐送回來的情報,你也仔細瞧瞧,士人的行動要比咱們早得多。”
“哦?”
趙忠不由好奇,接過信箋,展開瀏覽。
頓時。
他驚出一身冷汗,倆眼珠子瞪如銅鈴,一臉的不敢置信:“如此大規模的計策,左豐竟連半點情報都沒打探到?”
太一顯圣,席卷大半個冀州,按照常理,這樣規模的計策,多少會泄露點消息出來,只要左豐肯花錢,就一定能搞到情報。
但誰曾想......
自從左豐抵達冀州,便開始收集情報,但截至今日,卻是半點情報都沒撈著,一點消息都未能掌控,這顯然不合情理。
然而,張讓卻是極其淡定,似乎已經有所預料,面色平靜地道:“這的確不合情理,但也能證明,此計一出,士人便已然開始謀劃,因此早有準備。”
“你別忘記了!”
言至于此,張讓故意強調道:“此前士人對你我宦官大肆出手,但卻因證據不足,屢次受挫,皇甫老賊還說你在鄴城的府邸逾制,意欲制你于死地。”
“若非你處置得果斷,且將宅子獻給陛下,洗刷冤屈,可想而知現在是何下場,他們眼見扳倒我等無望,便只能退而求其次,爭奪官職,以限制我等權勢。”
“此子王昊!”
張讓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必是他們的殺招!”
趙忠緩緩點頭,深以為然地道:“最為關鍵的是,此子戰功卓著,又獻妙計,如今更引起了陛下的好奇。”
“若是陛下當真見神像破土而出,圣心必悅,厚賞在所難免,此子若趁機胡言亂語,對我等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要不......”
趙忠深吸口氣,聲音略微拖長,面色陰鷙,以手做刀,橫在脖頸:“咱們趁機做了他?以絕其面圣之路。”
“你放心!”
不等張讓開口,趙忠便提前打斷,極其肯定地道:“絕不會露出蛛絲馬跡,更不會牽連到你我,此人將死于一場意外,屆時找人代罪,必可結案。”
張讓思索了良久,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不可!士人不是傻子,他們了解咱們的手段,一定會千方百計護此子安全。”
“王芬派百余人護送,歸根到底,就是害怕左豐沿途使手段,信中也提到了,他們連吃飯都是自己負責,甚至有人專門試毒。”
“王允之子王景已經趕往汜水關等候,大將軍何進的八關都尉皆在,一旦進入雒陽地界,想要動手,就沒那么容易了。”
“你可別忘記了!”
張讓極其鄭重地道:“如今,袁家的那倆小子,正在大將軍府當幕僚,何進愚昧之輩,對其言聽計從,他們必然會聯合起來,力保此子,現在動手,殊為不智。”
雖說東漢末年,外戚、閹宦輪流掌政,但在閹宦強勢的皇帝成年期,外戚力量非常薄弱,甚至還不如士人集團。
也正是如此,何進在當上大將軍以后,便立刻征召士人入府,一來是當幕僚,給自己出謀劃策,二來便是壯聲勢的,袁家四世三公的名號,不用白不用。
當然了!
何進憑此壯自我聲勢,但對于袁家而言,卻也可憑此控制何進。
至于其中的度,單憑何進的豬腦,是沒辦法掌控的,因此實際上,大將軍何進的力量,已然被士人集團控制。
閹宦現在要面對的,絕不僅僅是士人集團,還有被袁家控制的外戚力量,而他們掌控著京中過半的軍事力量,想要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絕沒有想象中那般容易。
最為關鍵的是,此事一旦露出馬腳,極有可能會牽扯到張讓、趙忠,他們如今已然惹了一身騷,若是再不注意,引火燒身也是極有可能的。
“趙中常!”
張讓聲音透著幽幽寒氣:“我警告你,切莫輕舉妄動,否則一旦被士人抓住把柄,便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趙忠面色略顯陰沉,冷聲叱問:“那你說該怎么辦?他若當真面見了陛下,必然會替士人美言,如此一來,我等該當如何?”
“難道......”
趙忠吐口氣,反問道:“阻止他面圣,不是最好的辦法嗎?”
張讓被氣得不輕:“那你也得能阻止得了,咱們與士人斗了數十年,你應該明白他們的能耐,現在不比從前,凡事都要小心些。”
趙忠豈能不知當前的局勢,或許在宦官之中,也就只有呂強這樣的人,沒有被士人攻擊,其余人一個都跑不了,全都是誠惶誠恐,小心翼翼。
“咱們的優勢便是掌控禁中,乃是天子近臣。”
“這樣......”
沉思了片刻,張讓朗聲道:“最近一段時間,咱們多安排人在陛下面前吹風,盡言天下太平,老百姓歌功頌德之事。”
“士人想要占據地方官職,唯一的理由,便是黃巾反撲,仍需要他們來管理地方,與黃巾鏖戰,保護大漢天下。”
“哼!”
輕哼一聲,張讓面色陰鷙地道:“只要陛下接受了天下太平的想法,那王昊再言及黃巾為禍天下,必會惹怒陛下,屆時我等從旁煽動,何愁搞不定個二十歲的孩子。”
趙忠長出口氣:“此法雖然被動,但卻比較安全,可以為之,但你我仍需派人盯緊此子,但有機會,務要一擊必殺,此才是根本的解決辦法。”
張讓苦口婆心半晌,趙忠依舊如此,他也懶得再說,擺了擺手:“既如此,隨你便吧,一旦惹禍上身,可別來求我。”
趙忠不屑道:“放心,我下手很干凈的。”
張讓吐口氣道:“但愿如此。”
既然有人想要冒險行事,只要不牽連自己,那便是極好的。
如今二人雖同屬宦官的陣營,但畢竟也是競爭對手,水火不容,死了趙忠,于己而言,雖有傷痛,但利益卻更大。
“既如此,趙某告辭了。”
趙忠隨即起身離席,揖了一揖。
“慢走,不送。”
張讓擺了擺手,沒給他個好臉,反倒在心中啐了一口:“殺殺殺,就知道殺,那王昊可是行伍出身,從尸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哪那么容易被殺。”
“愚不可及!”
“真以為養著一批死士,便可縱橫雒陽了?”
一念至此,張讓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遂轉身返回上首落座,呷口茶,閉目養神,思考該如何pua皇帝。
*****
從汜水關趕回雒陽城,已然是暮云四合,余暉散盡,天邊的晚霞滑過山丘,落在雒陽城外的市集上,盡顯夕陽無限好之景象。
雖然只是雒陽外城,但城內各處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往來如織,各色商鋪臨街而立,販夫走卒往來穿梭,一派盛世華年之姿。
王昊不禁感慨:“沒想到,已經這般時辰,外城卻依舊如此喧囂。”
王景輕聲道:“宵禁只是在內城,外城可沒人管,所以到了夜里,外城要比內城更繁華,我倒是喜歡外城,比之內城,這里煙火氣更盛。”
“可惜......”
王景聳了聳肩,訕笑道:“絕大多數人都向外內城,恨不得削尖了腦袋,也要擠進去,殊不知像我這樣的人世家子弟,還是喜歡在外城逍遙。”
“......”
二人邊走邊聊。
倒讓王昊對于雒陽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忽地,一條手臂攔在王昊面前,王昊瞥了眼許褚:“仲康,怎么回事?”
許褚凜冽的目光掃過街道兩側的販夫走卒,壓低聲音道:“司馬,情況不對,這里危險。”
有【護衛】天賦的許褚,天生對于危險敏感,王昊不敢有絲毫大意,目光快速掃過兩側的販夫走卒。
果不其然!
這些人雖然身穿粗布衣衫,但卻一個個身材健碩,目有殺氣,與此前一路走來,真正的販夫走卒,有著天壤之別。
“別停下,繼續走。”
可是,不等王昊開口勸退,便聽王景低聲勸諫。
“好。”
出于對王景的信任,王昊頷首點頭,繼續向前緩行,但其右手,已然不自禁握在了碧落劍的劍柄上,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
向前約莫又走了十余步。
忽然。
路旁一個男子從桌案下拔除寰首刀,厲聲呼喊:“弟兄們,為大賢良師報仇,給我沖,誅殺此賊!”
剎那間,路旁陡然間冒出十余個手持利刃的猛士,他們紛紛山呼起來:
“蒼天......蒼天......那什么來著?”
“黃天已死,蒼天......蒼天......”
“不是!是蒼天沒死,黃天已死!”
“肏!管那么多干嘛,沖上去,剁了王昊!”
“蒼天......蒼天死沒死啊......”
“死你妹啊,別喊了,都給老子沖上去!”
“真費勁,快沖上去,剁了王昊!”
“......”
啊噗!
原本極其嚴肅的王昊,差點沒笑噴出來。
這是哪來的一幫沙雕刺客,扮作黃巾,居然連人家口號都記不住。
想要栽贓陷害給黃巾,你丫這功課倒是做扎實一點啊。
不過,王昊可沒時間調侃這幫沙雕刺客,他蒼啷一聲,拔劍出鞘,同時一把將王景拉到身后,避開左右刺客的同時,長劍凌空揮舞。
噗!噗!
下一個瞬間,方才沖殺上前的兩個,眉間、喉嚨各多了一道劍痕,王昊這一出手,不僅對時機的把握,完美至極,而且殺伐果決,毫不拖泥帶水。
“族兄小心。”
交手的瞬間,王昊便知這伙賊子絕非凡俗:“他們不是黃巾,而是精通刺殺的死士,極有可能是閹宦派來的。”
“仲康!”
“仲德!”
王昊厲聲下令:“你二人護住左翼、后方,等待援兵。”
程昱簡單回應一聲:“喏。”
旋即。
持劍護在后方。
他雖是智囊謀士,但也精通武藝,尤善劍術,對付幾個蟊賊,根本不成問題。
許褚早已砍翻三、四個刺客,傲然道:“司馬放心,有我在,沒人傷得了公子。”
王景則是極其淡定,笑了笑:“子霄放心,援兵稍后便至,他們絕對跑不了。”
王昊以余光瞟了眼王景,見其神色淡然,心知其早有預料:“敢在天子腳下動手,這幫閹宦當真愚蠢至極。”
王景依舊神色如常,淡然言道:“子霄,原諒我沒有提前告訴你,不過你放心,雒陽東部尉很快便會趕來。”
“只要能抓住死士,撬開他們的嘴,不管是張讓也好,還是趙忠也罷,便有了刺殺朝廷功臣的實證,他們必難逃制裁。”
王昊哪里顧得上那么多,依舊全身心御敵:“先不管那么多,保住性命要緊,族兄自己亦要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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