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一花一酒一仙人,亦眠亦醉亦長生 > 第137章 六船的決定
  楊先生看見眼前的年輕人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難得無措起來。

  “小吳你、你別哭啊!就這么喜歡這幅畫?”

  陶眠只是搖頭,說不出話來。

  老先生刀子嘴豆腐心,又打心里欣賞小吳這個聰慧的弟子,甚至一度想把他收做自己的關門弟子。

  愛徒哭了,老頭一咬牙,想了個辦法。

  “如果你真的中意這畫,老夫忍痛割愛,送你也不是不行!”

  “……”

  陶眠仍然不說話,好像更難過了。

  “啊?這、這也不成,那也不行。小吳你說,你怎么才能高興點?”

  “吳老二”抽抽兩下,磕磕巴巴地說,聲線還在抖。

  “先生,我哭……是因為……被這畫丑哭了……

  怎么這么丑,畫得太差了。”

  “……”

  陶眠最后是被楊先生揮舞著掃帚趕出門的。

  被掃出門的陶眠在山里四處逛逛,坐在一塊禿頭大石頭上面,望著遠處云海翻涌,吹了半天的冷風。

  直到日暮黃昏才歸返,果不其然,風邪入體,傷寒了。

  李風蟬得知陶眠病倒的消息,挎著個碩大的藥箱,從醫堂匆匆忙忙地趕過來。

  結果等到了之后,發現只是個小小的風寒,李風蟬頓時無語。

  陶眠在榻上蓋著厚被子哼哼,李風蟬繞著床榻,又給他換額頭上的手巾,又把他的上身抬起來,讓他吃藥。

  嘴上還吐槽呢。

  “你不是仙力高深道士嗎?這么厲害的人,還能病成這樣?”

  陶眠吸吸鼻涕,說話聲音嗡嗡的。

  “誰知道咋回事呢?我上次傷風,還是上次。”

  “……到底是哪次?”

  “大概九百年前吧。”

  “……”

  李風蟬沉默著,不再接著他的話談,而是把他的上身緩緩放平。

  語重心長。

  “小陶道長,你還是歇著吧,都燒得說胡話了。”

  “真事兒。你看看,跟你袒露心聲,還不信。傷心了。”

  “……”

  李風蟬當他是病得太重神志不清,轉而跟站在一旁的沈泊舟講話。

  她把幾種藥的功用告知對方,并且讓他留心點兒,半夜要是燒起來,就取兩塊冰,和水混在一起,把帕子洇濕,再給他敷在額頭上,不涼了就換,勤換。

  沈泊舟把她叮囑的事項一一記下,最后點點頭。

  “我都記好了,李姑娘放心。”

  李風蟬活動兩下僵直的肩膀。

  “天色晚了,我也該回去了。如果有什么處理不來的,就叫我。”

  “好。”

  沈泊舟把李風蟬送出了門,等人推開院門離去,這才返回到屋內。

  陶眠從下頜到腳被厚重的棉被蓋得嚴嚴實實的,呼吸聲很沉。不過是送個人的工夫,他就又睡過去,眉頭緊鎖,眼皮在不停地顫,睡得并不安穩。

  沈泊舟輕手輕腳地搬了個圓凳子,坐在床榻旁邊,手背貼著師父額頭上的帕子。

  還是冷的,先不用換。

  他把手又收回來,沉默安靜地凝視著仙人的臉。

  沈泊舟和李風蟬不一樣,他跟在陶眠身邊也有段時日了,對于這些修真的事兒耳濡目染,了解不少。

  修煉到一定程度的修士,因為身體強健起來,風寒這類的小病,許多年都不會染上一次。

  像陶眠這樣得道的仙,就更不必說了。

  他現在出現如此癥狀,恐怕是因為受了什么強烈的刺激,導致氣血逆行,靈息大亂。

  只不過是跟傷風較為類似,但病根更深、更復雜。

  他知道陶眠為何變成這樣。

  沈泊舟沒有跟著師父去楊先生那里,眼下多少有些后悔。

  楊先生不懂他緣何崩潰心碎,作為陶門弟子的沈泊舟,大抵是明白的。

  他明白,卻不能感同身受。

  但總歸有個知根知底的人在,也讓陶眠那一刻不至于徹底碎裂。

  師父啊……

  沈泊舟在心底嘆息一聲。關于前幾位師兄師姐的故事,陶眠在他拜入師門之后,不管他愿不愿意聽,都給他科普了。

  關于大師兄顧園,陶眠說得最短,大概是因為他早早地離山,后來又久久地未能相見,他們之間沒有許多驚心動魄的傳奇故事。

  然后陶眠會沉默,很長時間地沉默。沈泊舟過去不解,現在想來,那沉默是漫長的思念。

  仙人和他的大弟子在訣別后,一年一年,重復著想念和回憶。

  沈泊舟想,或許顧園的早亡和這種郁結的心情也脫不了干系。情深不壽,他本就事務纏身,不得休息。再加上這樣對桃花山日日夜夜的幽幽牽掛,鐵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不知道陶眠有沒有想過這方面的原因,沈泊舟想到了,卻也不打算告知他。

  顧園身邊肯定會有人知情,朝夕相處,不可能不看出端倪。但對方也選擇保持沉默,恐怕就是不想讓活著的人太心傷。

  仙人或許是猜到了,但他也不會勸自己相信。他唯有粉飾著,糊涂著,繼續他的長生之路。

  然而這層并不堅固的琉璃罩子總有被擊穿的那一刻。那些過往的回憶,不值一提的尋常,房前屋后墻頭馬上,在歲月中煉化成刀,刺穿了百年后的他。

  沈泊舟以為自己是寡情的,現在他不敢說。

  因為他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全部呼吸。

  他甚至感到恐懼。

  陶眠在睡夢中翻了個身,不小心弄掉了額頭上的手帕。

  沈泊舟把它撿起,扔進盛著冰水的盆子,等它吃飽了水,再一下一下擰著,貼在陶眠的額頭。

  隨后他重新坐在圓凳之上,預備著守到天明。

  “仙人師父,快些好起來吧。”

  沈泊舟輕聲說著,聲音像香爐升起的裊裊輕煙,化在夜色之中。

  ……

  陶眠的身體比任何人以為得都要好。不過短短一夜,第二天清早,他就退了熱。

  然而李風蟬過來的時候,他仍是躺著不肯出門見風。

  李風蟬隔著窗子與他喊話。

  “小……吳!你好些沒呀!”

  她還記得陶眠在外面的化名。

  房間內很安靜,不一會兒傳來了咳咳的聲音。

  “我,咳咳……還不行,身子難受,咳……還請風蟬,幫我請幾天的假。”

  李風蟬“噢”一聲,只當他病沒好,挎著書本顛顛跑出門去。

  屋內,沈泊舟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

  陶眠用被子蒙住自己的下半張臉,賊眉鼠眼、鬼鬼祟祟地瞄著窗外。

  等窗戶紙映出來的影子越來越小,直到徹底消失后,他才把被子掀開,呼出一口氣。

  就算不說,沈泊舟也能看出,這是又打算裝病偷懶了。

  陶眠一連稱了七天病,有楊先生佐證,其他的先生師傅還真放過他了。

  畢竟楊先生在桐山派的信譽比吳老二高多了。

  陶眠自己裝病,還不讓徒弟去。其他弟子在上課習仙法,他和六船就偷偷摸摸下山,逛吃逛喝,玩玩樂樂。

  六船說教劍術的師傅給了他們一本新劍法,必須要在九日內學會。

  陶眠咬著糖糕說什么破劍法還要本仙君親自學,隨便翻兩眼,就說看會了。

  他好像還有些小毛病沒好利索,在太陽底下曬久了就頭暈。沈泊舟這個當徒弟的,把剩下的吃食還有些雜七雜八的小手工都包起來,跟著兩手空空的陶眠回山。

  等到第八天,一清早,沈泊舟收拾了自己的包袱,來到陶眠的屋。

  “仙人師父,”他知道陶眠醒著,“我思慮了很久,還是決定,與師父辭別。”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