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拜倫信誓旦旦的保證，這位修士臉上緊繃的表情頓時舒展開來，他忙不迭地低頭感謝，拜倫卻只是招呼了兩個衛兵上前攙扶著修士去后面休息。
一行隊伍仍在不斷向著教堂前進，阿拉瓦的表情卻比拜倫嚴肅不少。
他今天雖然只是個來充門面提高可信度的貨色，但是對于這種顛覆教會的事情仍然感到心有余悸。
而支撐他走到現在的信念則是來自于拜倫的一番勸告：
“你犯的事都夠絞死一百次了，有什么好怕？”
衛隊很快來到了教堂附近，士兵們用力踩踏著地面，讓身上的盔甲發出更加響亮的聲音，聚集在一起的平民們盡管已經十分擁擠，但還是讓出了一條距離教堂正門最近的道路。
這些遮蓋著面部的士兵在前方開路，而拜倫和阿拉瓦則一前一后地走在中間，在眾人的注視之中來到了教堂門前的高臺上。
而那些原本十分亢奮且狂熱的民眾早就像澆了水的火堆一樣瞬間熄滅，從教堂的門口灰溜溜鉆進了人群。
兩名修士很快從二樓不同的窗戶看到了這一幕，他們興奮地沖向霍克大主教稟報此事。
眾人聽到救星來了無不歡天喜地，只有坐在躺椅上的霍克露出一絲十分勉強的微笑。
“好，那就等著吧。”
他隨口敷衍了一句便繼續閉目養神，似乎對此毫不關心。
但這只是霍克表現出來的形象，現在的霍克與其說是不關心這件事，倒不如說是有更可怕的事情值得他在意。
在幾分鐘前使用大范圍安撫術的時候，霍克就發現自己的神術效果并不是很好。
這其實不是一件罕見的事情，世界上的所有力量的使用效果都和使用者當時的心境有關，無論是簡單外放的劍氣和斗氣，還是魔法或者神術，如果使用者心不在焉，效果都會毫無疑問地大打折扣。
但是霍克不同，他當時是真的很認真地在使用安撫術，但是為什么會失效呢？
霍克陷入了沉思，簡單思考過后，他將這一次的失誤歸結于自己的過分緊張。
在很多時候，一定的緊張情緒可以讓人更加專注，但是過度的緊張則會帶來失敗。
霍克雖然為自己的失誤找到了借口，但此時的他不得不面臨另一個問題，那就是自己的信仰之力為什么會消散？
在他人生的前六十年中，這件事情從未出現，他也從未從任何一個同事身上聽說這件事。
霍克仔細思索著今天與以往任何一天的所有不同，他緊閉的眼皮忽然跳動了一下，一個不好的預感在他的心中產生。
因為他發現了今天與以往的最大不同，那就是有很多人，準確來說是很多女神的信眾在同一時間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他不敢繼續想下去，在過往的數十年之中，霍克一直堅信信仰之力是神明對虔誠信徒的獎勵，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力量。
但是按照今天他的推論，平民對神明和教會產生的懷疑在積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便能夠影響范圍內的施術者，使其聚集的信仰之力出現逸散和消失。
這也就說明，信仰之力不一定是一種自上而下的力量，而是來自于大范圍的信眾，是在信眾們身上產生的，而神職者或者說是施術者只是能夠調配這些力量為自己所用罷了...
霍克的思維止不住地向著更深更遠的地方蔓延，而他的臉上表情越發嚴肅和灰敗。
一個小時之前，他還認為今天最大的事情是自己的寶物庫被盜；
半小時前，他認為今天最大的事情是邪教徒讓自己名譽掃地；
而現在，他認為今天最大的事情是自己發現了一個教廷一直在保守，不讓絕大部分人知曉的驚天秘密：
不是神明創造了人類，而是人類創造了神明。
這一刻，霍克感覺自己參透了世界的一條本質規則。
他的心跳驟然加快，他想要跳起，想要大喊，想要告訴所有人自己發現了世界的一絲本質，自己的成就本該不亞于任何一任教宗冕下！
若是，若是這件事情就連教會真正的核心層都不知道...那自己的成就將會比教宗更高！
可是現在，他的身邊是手足無措的修士，外面是群情激奮的信眾，而領悟了這一切的霍克自己已然失去了蓋斯城的基本盤，空有那項足以顛覆世界的規則而無法為自己帶來任何收益。
他現在只希望聞訊趕來的拜倫能夠為自己解圍，之后教會將自己調往其他教區，這樣說不定還能在暗中重新開始。
霍克這樣思索著，壓抑了許久的野心似乎隨著寶物庫的歸零再一次熊熊燃燒了起來。
只是此時他察覺到周圍的氛圍有些不對，收斂住內心精彩紛呈的想法之后，他睜開了雙眼，看到了面色奇怪的修士們。
“怎么了？”
霍克下意識問道，門外的喧囂似乎也幾近消失，這是這些民眾遇見軍隊的正常反應，他并未對此過度在意。
一個修士有些遲疑地說道：
“大主教閣下，領主衛隊似乎把教堂圍起來了。”
霍克聞言頓時舒了口氣，隨口斥責道：
“蠢材，要從那群暴民的手中保護我們，當然要把教堂圍起來。”
“可是...可是...”
那修士猶猶豫豫不敢多言。
看到對方這副樣子，霍克的火氣有些大，
“可是什么？快說！”
“可是那些包圍教堂的衛兵現在正面朝我們啊...”
那修士支支吾吾地說出了霍克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這時，另一個修士從尖頂鐘樓內的旋轉階梯上跑了下來：
“大主教閣下，拜倫...大人似乎有話要講。”
“扶我起來！”
霍克再難保持鎮定，一種不妙的預感從他的心頭升起。
在兩位修士的攙扶下，霍克三步并兩步爬到了一側鐘樓的頂端，教堂正面兩側的鐘樓要比大門微微靠前，這個位置剛好能夠將拜倫的講話聽個一清二楚。
眾目睽睽之下，拜倫的第一句話就讓霍克感到頭暈目眩：
“蓋斯城的領民們，今天我率領領主衛隊來到這里，就是為了抓捕褻瀆神明的可惡異端！
“他們就躲在我身后的教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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