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錚接到消息，直接趕到醫院。
下了車，看到聶鴻鑫抱著筱筱從車上下來，那副珍視的樣子，是聶錚第一次從他身上看到。
聶錚一愣，原來，他這個渣到天際的父親，也會有這樣的一面。人性，本就復雜。
聶鴻鑫一抬頭，看到了聶錚。
他朝聶錚點點頭，扯了扯嘴角，“來，過來……筱筱給你。”
聶錚沒說話，上前兩步，小心翼翼的把封筱筱抱過來。封筱筱皺了皺眉，發出一聲嚶嚀。
她凍了一晚上，剛才經過聶鴻鑫的照顧，有了一絲意識。
“小心！”聶鴻鑫緊張的叮囑聶錚。
聶錚詫異，抬眸看看他。聶鴻鑫微怔，訕訕的笑笑，“是我多慮了，你會小心的，你怎么會不小心，你是最寶貝筱筱的。”
聶錚心情復雜，他從前對著父親就無話可說，眼下更是如此。他把筱筱往懷里摟的更緊了。
低頭小聲問：“筱筱，醒了嗎？”
封筱筱渾身僵硬，感覺身體的每一處都刺骨的疼，尤其是關節處，動一動就嘎吱的響。
她好像看到了聶錚？
“阿錚！”封筱筱用盡渾身力氣，突然揪住了聶錚。
但其實，她的力量很小，不過，足夠引起聶錚注意，“筱筱怎么了？不怕，到醫院了啊。”
聶錚加快了腳步，抱著筱筱往急診大廳跑。慕熠揚和梁誠在漆面開路。他們一行個個個高、腿長，竟然在緊張的急診大廳引來了陣陣側目。
“錚哥！”
慕熠揚拉來護士，兩人一同推著活動床，聶錚把封筱筱輕柔的放上去，握住她的手，輕輕一吻。
“阿錚……”封筱筱突然拉住他的手，斷斷續續的說出幾個字：“資產、并購……硬盤！”
而后，她像是身子被掏空，驟然失去了所有力氣，倒在了床上，再次失去了意識。
行了，可以了……她告訴了聶錚！她現在可以安心的閉眼了！
聶錚手上一空，心上也跟著一空。
剛才筱筱說什么？資產并購、硬盤？筱筱是想要告訴他什么！
“熠揚！”
“是，錚哥。”慕熠揚立即上前來。
聶錚瞇起眼，“這里梁誠在就行了，你去封氏！”
現在？慕熠揚愣了下，卻沒有多問，“是，錚哥。”
慕熠揚轉身，匆匆離去。
“聶先生！”
這一聲聶先生喊的對象不是聶錚，聶錚循聲看過去，聶鴻鑫的助理扶著聶鴻鑫，驚慌失措。原來，聶鴻鑫在看到封筱筱進了診室后，終于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來。
助理一抬頭，視線撞上聶錚。
這個時候，連梁信也默契的看著聶錚。
聶錚皺了皺眉，徑直走了過去。從那助理手中接過聶鴻鑫，“還愣著干什么？”
“哦，小聶先生。”
混亂過后，聶鴻鑫進了ICU。意料之中。
聶錚站在玻璃窗外，往里看。護士們正在給聶鴻鑫上呼吸，給各種加強治療。可是，他知道，這不過是最后的安慰。
剛才，他已經和醫生談過話。他知道，這個一生不曾認他的父親，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護士走過來，“聶先生，您可以換衣服，進去看看他。”
聶錚微怔，瞬時，眼眶有些酸澀。他明白，護士這話語的含義。這應該，就是他和聶鴻鑫的最后一面了。
嗯。聶錚頷首，跟著護士去換了隔離服，進了重癥監護室。
里面的空氣，都是經過層流消毒的，還混合著血漿甜膩的味道。
聶錚走到床邊，垂眸看著眼前的老人。
這個老人，就是他的父親。
在聶錚印象里，他還是那個殘忍的父親形象，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視而不見，甚至以他為恥。以前，他不理解，但現在，作為男人，他理解了。
聶鴻鑫很累，他疲憊的睜開眼，在看到聶錚的瞬間，突然拉住了他。
聶錚一怔，薄唇動了動。
“筱……筱筱。”聶鴻鑫隔著呼吸面罩，艱難的吐出這兩個字。
聶錚擰眉，心上微動，“筱筱沒事，她安全了。”
頓了頓，才又說到，“謝謝您。”
雖然聶鴻鑫的死亡無可避免，但他確實因為救了筱筱而加速了這個結果的產生。
“哦，好，那就好。”
聶鴻鑫松了口氣，卻絲毫對聶錚的道謝毫不在意。
聶鴻鑫眼巴巴的看著聶錚，兩父子沉默了片刻，聶錚只好問他，“你想跟我說什么嗎？”
這就是問他，有什么遺言。
聶錚覺得可能沒有，但他除了問這個，還能問什么？三十年父子，彼此卻生疏的像是陌生人。
“筱筱，筱筱……”聶鴻鑫只重復念著這個名字。
聶錚皺眉，想著聶鴻鑫那只舊錢包里的照片，那個酷似筱筱的女子。他知道，聶鴻鑫想見的其實是那個女子。
“好。”聶錚點點頭，“你撐著點，筱筱醒了，我就讓她來見你。”
聞言，聶鴻鑫眼底一亮，“……好，好。”
聶錚出了ICU，梁誠在等著。他剛才接到了慕熠揚的電話，忙把內容給聶錚轉述。
“聶先生，確實有人動了硬盤。”
梁誠說到，不過不論是他還是聶錚，神色都不見任何慌張。經過上次，慕熠揚還能不小心？表面上，他們是毫無察覺，但其實，硬盤已經被慕熠揚做過處理。
聞言，聶錚卻半天沒說話。梁信怔然，他猜不到聶先生在想什么。
聶錚不發一言，去了筱筱的病房。筱筱還在復蘇治療，暫時沒有醒來的跡象。
今天，真是亂成了一團。
葉婉蓉那邊庭審已經結束，封筱筱當然沒有出庭，蘇行止來的電話，告訴聶錚，沒有封筱筱的供詞，就看警方取證和謝蕓那邊了，目前看，兩邊各占一半。
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聶錚揉了揉眉心，這件事，已經讓他無暇顧及。
他擔心的，并不是庭審的結果，而是庭審后，還有……聶錚想到了聶鴻鑫——聶鴻鑫，是葉婉蓉一輩子的心魔。
聶錚輕輕握住封筱筱的手，心里已經有了決定。
床上的封筱筱，身體的溫度一點點回升，她慢慢睜開眼，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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