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小說網 > 一品布衣 > 第十章 有驚無險
  縮在墻角,周汝林捂著臉,哭得慘無人道。

  即便以后是休了,但這種事情傳出去,已然是淪為望州城的笑柄。

  “驢兒草的,你不得好死!”

  徐牧努著嘴,將紙張緩緩放入懷里。

  “周公子,先別急,眼下這份婚書,我還沒打算拿到衙門公證,到時候再還給周公子就是了。”

  “驢兒草的?”周汝林抬起頭,突然就明白了,“你要什么!你把婚書給我,我給你銀子,如何?”

  “不好。”徐牧搖著頭。

  性質問題,事情有鬧大的那一天,真把婚書換了銀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想到了,自然會告訴周公子。對了周公子,你不會去衙門報官吧?”

  周汝林怔了怔,他確實有這個想法。

  “我提醒一下周公子,你若是報官了,那對不住,我也只能把這份婚書,貼在書院門口了。”

  “驢兒草的!”周汝林氣得咬牙切齒。

  “司虎,還不把周公子扶起來。”

  還有些云里霧里的司虎,怏怏地扶起周汝林。

  “周公子,你我有緣再敘。”徐牧笑著拱手,緩緩走了出去。

  “無緣!爺和你一輩子都無緣!驢兒草的!”

  ……

  走出屋外,徐牧稍稍松了一口氣。

  周公府的事情,已經有著落,剩下的,便是給司虎打造長弓了。

  “司虎,隨我去書院一趟。”

  趁著正好是夜色,兩人翻過書院墻頭,好不容易避開書院的守夜人,摸到樺木樹那邊,卻如何也找不到刨挖的工具。

  司虎漲紅著臉,索性尋了一株小些的樺木,沉腰踏步,居然咬著牙,將樺木樹整個倒拔而出。

  徐牧看得目瞪口呆,這要是放在戰場上,指不定是一員悍將。

  “牧哥兒,跑啊!”

  扛著樺木樹,司虎低聲開口。

  徐牧急忙回過神,剛要和徐牧翻過墻頭,卻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有四五個守夜人聽見響動后,提著燈籠一路跑來。

  打架倒是不難,難的是暴露之后,免不了又是一番狗屁倒灶的事情。

  這時,一道略帶嘶啞的聲音,響徹了整個書院。

  “爾等一幫腐酸!皆是腐酸!不知民食幾何,不知天下兵事!讀書啊,都讀到了狗肚子里!”

  “又是這個瘋秀才!”一幫原本要圍過來的守夜人,怒叫著往另一個方向沖去。

  “北狄人破我邊關,山河破碎,國疆不安,爾等啊爾等,還在沾墨戲文,寫什么狗屁盛世的文章!莫非要等到狄人兵臨城下,用筆桿子捅人乎!”

  “打死這個老瘋子!”

  徐牧立在墻外,聽著老秀才的慘笑,心底有些發酸。

  “牧哥兒,趕緊走啊!”扛著小樺樹,司虎一臉緊張兮兮。

  “司虎,你先回去。”

  “牧哥兒?”

  “讓你先回去。”

  邁起腳步,徐牧沉默地往書院門口走。

  那位瘋言瘋語的老秀才,已經從守夜人的拳頭中死里逃生,懷里抱著酒葫蘆,孤獨地癱坐在冷風中。

  身子上穿著的文士袍,已經黏滿了血跡,乍看之下,如同一朵朵暈開的血色梅花。

  “三兩黃酒二兩豆,來、來世不做紀朝人。”

  捧起酒葫蘆,老秀才哆嗦著灌了口酒。

  徐牧平靜地坐下來,驚得老秀才臉色一怔,急忙抱緊了酒葫蘆。

  “你作甚?”

  “獨酌無趣,向老先生討一口酒。”

  “你討你的,我喝我的。”

  徐牧有些尷尬,抬頭四顧之后,走前幾步摘下了半枝青梅。

  “青梅送酒,澀得很。”

  “飲酒狂徒,心中自有萬般苦,即便取了甜梅,一樣是澀。”

  老秀才怔了怔,隨即拍手鼓掌,“好,此話說的好!借你一口酒又何妨!”

  徐牧露出笑容,接過酒葫蘆,便大口灌入嘴里。

  大紀的釀酒,還停留在發酵釀造的階段,度數很低,相當于后世的啤酒葡萄酒一類。

  “喂,只借一口!”老秀才心疼地搶回酒葫蘆。

  抹了抹嘴,徐牧捻了一顆青梅放入嘴里,瞬間,苦澀的滋味,一下子蔓延了味蕾。

  “人間清醒不眠客,相飲皆是行路人。”

  “哈哈,好一句相飲皆是行路人!再借你一口!”

  “我替老先生取一顆青梅。”

  “甚好甚好,老夫行將就木之年,還能得遇小友!當浮一大白!”

  徐牧心頭嘆息,老秀才在望州城里,無異于是另類的存在,當然,這也是人間清醒的路。

  “我敬先生。”

  “我徐牧自有釀酒之法,他日若釀得好酒,便來報今日借酒之恩。”

  晚風吹過,老秀才已經醉醺醺地癱倒在地,嘴巴里,還喃喃吐著什么。

  徐牧解下僅有的袍裝,蓋在老秀才身上,隨后將老秀才背上,往一處客棧走去。

  “聽我講……我兒李破山,鎮守雍南關十余載,六千人拒北狄,血戰方休……”

  “七百里無援軍,雍南關頭血色漫天。”

  “滅我大紀者,并非是北狄人,而是我紀朝人心中,早已經沒有了長城。”

  徐牧頓住腳步,久久立著身子。

  背上的老秀才,在糊糊涂涂說出幾番話后,也終于有鼾聲響了起來。

  扯了扯蓋在身上的短袍,徐牧嘆出一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兵荒馬亂的年頭,他不知未來如何?抑或用棍夫的身份,茍活一輩子。抑或是捉拿大盜被反殺,稀里糊涂地死在異鄉。

  那位小婢妻,那時候又該如何?

  沉默地走到客棧,剛把老秀才安頓好。

  卻不料一轉頭,便看見了姜采薇站在外面,一手提著油脂燈籠,一手抱著一件袍衣。

  沒等徐牧開口。

  姜采薇已經立在風中,脆生生地開口。

  “徐郎,我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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