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五年，準確的是也不是五年，白露在慕尼黑其實就見過簡亦深。只是那時候，她避開了和她的見面。
如今這樣看著她走到自己面前，白露墨鏡下的眼睛里涌出了些淚水。
不過她淺吸了一口氣后，就壓下了紛雜的情緒，手抬了一下，讓簡亦深坐。
“要喝點什么？”
簡亦深讓服務員泡了一壺花茶。
兩人相對默然。
“白阿……”
“這幾年過的好么？”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但還是白露把寒暄問出了口。
簡亦深唇角牽了牽，
“沒什么好與不好的，白阿姨呢？”
“不好。”
白露直言道，她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章家經歷了五年前的風波后，就再也比不上之前了。”
“那他呢？”
簡亦深問。
白露摘下墨鏡，定睛看著她，“你只是寒暄著問問還是真的關心他？”
“前幾天我和他已經見過面了。”
“……”
“看白阿姨的表情，應該也是知道的。”
簡亦深深吸口氣，她看向白露，“我知道您不喜歡我，既然知道我和他見面的事，您心里應該不是很痛快，所以今天才來找我的吧。”
白露定定看了她許久，沒有說話。
簡亦深心下嘆氣，她就猜到了。
“白阿姨是來警告我，讓我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還是說，想過來罵我一頓？”
“你還是沒變。”
“……什么？”
“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有什么就說什么，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說。”
“我記得那時候您也夸過我。但是現在，在您眼里，這是不是也成為了我的缺點？”
白露深吸口氣，
“你怨恨我么？”
“……”
“當初那樣對你，你恨我么？”
簡亦深哪想到白露會這么問。
“那時候所有的真相都解開后，我知道自己誤解了你，也錯怪了你。”
“……”
這是在干什么？
“當時小桓生死難料，躺在重癥監護室奄奄一息，你現在也為人父母，如果站在當初我的角度，你會遷怒于那時候的簡亦深么？”
簡亦深抿了抿唇，沒吭聲。
“章璟明對你余情未了，做了那樣子的事情，我知道你想和我解釋，是我不肯聽你的解釋，以至于你后來懷孕去了國外，都沒能在國內生孩子。明明孩子是璟桓的骨血。”
“后來你生下孩子后，讓宋言把孩子送到章家和我們溝通，我們怎么都想不到你愿意給一個孩子給章家。”
白露說到這，眼淚掉了下來，簡亦深給她遞了張紙巾，但是更加沉默了。
“她叫章淮，宋言應該跟你說過。這些年，你對這個孩子就沒有想念么？我其實一直想問你，為什么你當初要把妹妹送到章家？”
“……我當初答應過章璟桓，只要他活著，我就會把孩子生下來。”
“那又為什么送回章家？以你父親宋言的性格，我不信他愿意。”
“那時候，章家只會接受孩子，而不是我。”
簡亦深淡淡道，
“我知道這么做對妹妹是一種傷害，對哥哥也是一種傷害，但我沒得選擇。不這么做，我就沒有機會再和他有交集了。”
白露抬了下眼，這話……
“剛才白阿姨問我恨不恨您。您這話讓我怎么回答？說不恨您信么？我本來以為您今天來就和五年前一樣，質問我審判我，卻突然又像最初我認識的那個白阿姨一樣，溫和也溫柔的想要和我聊一些什么。”
“這真的讓我……既出乎意料也——”
“我想讓你幫幫我。”
“……”
她話說完，眼淚又掉了下來。
再恨，時間也磨滅了太多東西，恨的情緒早就沒有那么重要了。
“幫我把璟桓帶回來。”
簡亦深心下一個咯噔，真的是不明白白露這話的意思，“他不是已經回來了么？”
因為知道他在s市，她才會回來。
“回來的不過是一個叫章璟桓的軀殼，五年前的那個章璟桓，那個深愛這個世界的章璟桓，沒有回來。”
簡亦深心下又是一個咯噔。
想到那一日與他重逢，他的冷漠刻薄，他的疏遠冷淡，都讓她心如刀絞。
那個熱愛世界，熱愛一切的章璟桓，還有那個愛著她的章璟桓……
“我有什么能力把他找回來？”
“你有。”
簡亦深端起面前的花茶，手都有些抖。
“深深，是阿姨錯怪了你，也是阿姨讓你們分開了這么長時間，那時候只顧著傷心，把所有的怒氣都遷到了你的身上，卻沒想過，所有災禍的發生都是因為章家自己。”
“那時你想陪在璟桓身邊，可葉筠星也一心一意的陪在璟桓身邊，我自然而然的就選擇了葉筠星，以為當初如果盡力撮合她和璟桓在一起，或許之后就不會有那么多的事情……作為母親，我其實只想他平安快樂的過一生。”
“當初選擇了葉筠星，現在怎么態度變了呢？不會是因為葉筠星沒有辦法和章璟桓結婚，不會是因為葉家不同意，而白阿姨又看到我回來了，想到之前的種種，不過是您的執拗，不過是一些誤會，所以覺得我這里還有機會？”
這已經算是簡亦深能說出的比較難聽的話了。
可白露就這樣受著，沒有一絲一毫想要反駁的態度。
“看來我說對了。”
“我只是一個母親，我只是想讓我的兒子回來……”
“他回不來的。”
簡亦深篤定道。
白露看向她，眼淚掉的更洶涌，但與此同時，她也看到簡亦深紅了眼眶，
“阿姨，他經歷的太多了，我也經歷了太多，在我和他的這個年紀……其實我們經歷的真的遠超同齡人，你如何希望經歷了這么多精神和身體上痛苦的人，能回到從前？難道時光能夠回溯倒流么？這些道理，阿姨比我更清楚。”
簡亦深深吸一口氣，
“五年前的章璟桓，不會回來的，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改變不了這件事。”
“簡亦深……”
“但是他會成長，會蛻變，這就是個陣痛期，我信他，我深愛的那個人只會把經歷過的痛楚化為閱歷，從中汲取養分。”
“我做不到去改變他什么，但是愛他，是我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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