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大雨沖刷著地面,雷暴嗡鳴作響。
呼嘯的風吹起人偶少年眼前的薄紗,攜卷著冰涼。
散兵壓了下帽檐。
在這場以全稻妻為棋盤的腦力博弈里,最終的贏家,是和神子交易后卷了神之心跑路的自己。
畢竟誰也沒有想到,雷神之心并沒有被將軍隨身攜帶,而是被身為眷屬的神子作為交易內容,給了自己。
眼狩令計劃的制定自然少不了緒小魚的參與,只是誰都沒有想到,對大局掌控堪稱恐怖的他,會在雷神之心持有者身份的最后一步算錯。
…該說,究竟是他不相信雷神對神子的信任,還是本性涼薄,根本沒有料想過神明會對眷屬如此信賴呢?
不過總歸,雷神之心最終落到了自己手里。
散兵踏上了一艘顯得簡陋而不起眼的小船上,他沒有和其他愚人眾坐同一艘船,而是交代手下說,稍后單獨趕回去。
天地暗紫漆黑。暴雨擊打木質甲板,不停歇地發出咚咚的聲音,狂風拍來細密的水珠,鼓動著撩起船帆。
這雨倒是越下越大。
散兵在搖晃的船艙里暫且安頓下來,國際象棋模樣的神之心在少年執行官手中熠熠發光,他將那顆“心”放在左胸前,看著它帶有節律地發光,仿佛那是一顆真正的心。
…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心」。
冰冷的海水一遍遍沖擊著小船,空氣中水汽粘稠,散兵微微側頭,透過艙內窗簾半掩的窗,回望那片熟悉又陌生的陸地。
強烈的雷暴轟鳴地炸裂,神明之威令所有草葉顫抖著匍匐。
終于…要離開了……
他輕輕閉上眼,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畫面膠片般一幀幀劃過腦海。
他一生的經歷并不算多,若用八個字形容,只能是——支離破碎,刻骨銘心。
第一次蘇醒,是自己剛剛被制作出來的時候。
懵懵懂懂的,像個嬰兒。得知自己是神之心的承載體,卻又在裝入神之心后流下了眼淚。
那是他第一次流淚……
當然,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想被拋棄的孩子,怎么能夠哭呢。
滾燙的神之心從胸口被掏了出來,因為哭泣,他被神明拋棄在沉眠之庭,蜷縮著空洞的心,在無盡的冰冷中沉睡。
不知過了多久多久,第二次醒來,他走出了沉眠之庭的大門。
他被喚醒了,跟隨刀匠們去往踏鞴砂。那里的環境是他生平所見的美,那些人們……也很溫暖……
但,為什么會變成那樣子呢?
為什么他們會害怕他呢?
為什么沒人愿意救助他們呢?
僅僅因為……他是非人之物嗎?
痛徹心扉的經歷以后,一切似乎都變得恍惚而朦朧了,他鎖住了自己的心,將情感與自我徹底封閉,若是能一直呆在那無人打擾的借景之館里……倒也不錯。
可惜,他又被耽擾了清夢。
第三次醒來……他見到了一個孩子。
和剛出生的他有些相似,那個孩子有著天真燦爛的笑容和毫無保留的信任,但這樣純真的靈魂,在這片苦難的大地上…是不被允許的。
終究,那幼嫩的期盼在無盡的病痛中折磨、離去。
他似乎始終,在目送離別。
這幾百年來,他做到過些什么嗎?拯救過些什么嗎?無論是自己,還是自己在乎的人……
「對啊,我什么都做不到。」
無力,懦弱,面對痛苦和災難的渺小,導致了一次次的離別、失去。
在這人命如草芥的時代,善與惡,又能意味著什么?
…無用而聒噪的眾生之謠罷了。
他只需要變得強大。
就像……神明。
緊緊攥住了手中的神之心,散兵靛色的眸瞳無聲地瞇起。
無論用什么方法,只要成為了神明……
就再也不會失去什么了吧?
這樣,我就有無盡的能力,去保護你了…
緒清落。
“國—崩——!”
猛然間,熟悉的少年嗓音隔了遙遠的風雨與溝壑,真摯地撞入他的耳中。
散兵突地愣怔在原地了。
驀然回眸,他毫無防備的目光就這么直直撞入少年被大雨浸透的雙眸里。
“緒清落……?”
緒清落大口喘息著,隨意地抹去了濕透發梢的水滴。
“國崩,呼,你走得好快啊。”
抬眸望向散兵的對望,他彎起嘴角,露出了最為開朗的笑。
——總有一天,無心的人偶終得榮華之夢。
“這次,我追上你了。”
——————
本章
主筆:桜落蒔/青緒
編劇:青緒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